谷雨刚至,细雨配合着节气纷纷而至。街是湿的,空气是湿的,连刚绽放蓓蕾的丁香苦涩的香吸入鼻子里都是湿的。
晚饭过后,闲来无事,独处静室,一桌、一人、一书、一茶。嗅着淡淡的茶香,思绪也在杯上升腾着、弥漫着、层层叠叠幻化成昨日的岁月,飘向远方的家乡……
印象里的老家,永远都那么美。草,是一片片的;野花,是一山山的;树,杂七杂八的一林林的;连水,都是一洼洼地盛放在红红绿绿间的。
家乡是北方普通的农村,依山傍水,郁树环绕。远远眺去,我的家就藏在那袅袅炊烟的下面,大柳树的里头。走尽村路消瘦的尽头,那永不设防的院门常年懒懒地斜挂在两边,任风霜雨雪剥落着早已斑斑的容颜,只在风大的夜“吱吱”地吟着。而那被喇叭花爬得满满的篱笆,排在菜园的四周,梳理着晨光,把一道道金洒在顶着露珠的青苗上。老井上木辘轳的腰被那早已灰灰的麻绳束得细了一圈又一圈,任蜻蜓落在上面而无力理睬。青瓦绿苔老屋的窗半开着,檐下的归燕却早早从窝中探出了头,边叫边清理着羽毛。晨光里的蛛网,也刚刚在朝雾里清洗过了,随着微风起伏轻舞着。家乡的清晨是美好的,连鸟儿都在歌唱。晨时的空气是清新的,连枕边都漫着芳香。屋前早起劳作的父母早已把头深深地埋在葱绿菜园间,留给我睡眼的永远是那抬得高高的臀和偶尔直起腰望向我的那张笑脸。外间厨房里铁锅在“咕嘟咕嘟”地响着,我早已瘪瘪的肚皮配合着铁锅轻轻地合着,心早已迷失在浓浓的粥香里。
正点的钟声响起。也拉回了我的思绪。望着这架比我年龄还大的老钟,因为有老家的记忆被我一次次从妻的手里抢回来。我知道,我不舍的太多太多了,不止是这一架钟。是啊,从青葱年少到人到中年,算算,离开了那个小乡村已二十多年了。当初在乡亲期望的目光中我走出了小村,外出求学。几年后,又在乡亲羡慕的目光里接走了父母,告别了老屋,来到了钢筋水泥林立的都市。曾经以为,柏油马路上行走的是幸福。可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怀念那乡间的小路,越发怀念那路尽头的幸福。
如今衣食无忧的我,总是食之无味中怀念那远方那块土地上曾经的味道。寻遍每一丝发黄时光里。在静静的每一刻,每一秒。舌间涌起的是那初春不知名的,酸酸的野草味道;是那盛夏老井水中清凉的味道;是那金秋瓜果、冬夜火炉上的土豆……
黑夜撕扯着记忆,如儿时的喇叭花在心的篱笆上肆无忌惮地爬。把一幕幕回忆掩埋在触摸不到的黑土中。
无数个这样的夜,我的梦里炊烟常起、花落无声、油灯不灭、绿柳常青……只是睁开眼,同内心一起升起的那弯新月如旧,挂在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