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未至时节,北方的玉米仍旧在田地里吸取着天地给予他那最后的阳光与甘霖。而南方的水果玉米已经在向我招手了,于是我从网上购置了些水果玉米。然而一个星期过去了,快递却迟迟未到。我查找物流信息一直显示是派送中,难不成我的玉米被绑架了!
我照着物流上的联系方式我打通了电话询问情况,快递公司给我的答复是:“公司的快递派送员、连同全部的快递一起失踪了,我们正在积极寻找,如果您的物品最终依旧无法抵达,快递公司将照价赔偿。挂掉电话的我怔怔的定在那,自动脑补出一副快递派送员发生意外的画面。真如九寨沟突发地震的时候,网上的评论最多的一句是:你永远都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到来。
我的玉米失踪了有价可赔偿。那个快递员呢?或许我们只是一面之缘,但作为快递公司,一句“照价赔偿”简单的四个字,字字如刀。物品有价,性命无价,岂能轻言。他是公司的派递员,也是一个四口之家的顶梁支柱。母亲殷切的期盼,妻儿的焦急等待,这些如何赔偿?过了个星期我继续询问那位派递员的情况。欣慰的答复是,物品有几个丢失,人并无大碍……看来我多虑了。
在意外面前,人类的我们变得好渺小。我们无法控制明天发生什么,改变不了昨天已经发生的,唯一能把握的时间就是我们的当下,活在当下即是永远。
外婆今年73岁了。她时常和我讲:“小时候的她见过日本人,后来长大为了谋生活,16岁走西口扎根在这大草原地方,在矿山当过煤矿工人,在街边当过路边商贩,经历这么多苦难,她这个岁数要在过去算是高龄了。”每当她说起这些丧气话我就折过脸生气不说话,眼里的泪珠汪汪的打转。
外婆信仰的是基督教,按照宗教的信仰里,不可以对逝去的亡者哭诉。可我心里知道,外婆是把我从一岁哄到八岁的那个挚爱,倘若她突然离我而去,我会害怕,我会泣不成声,我会恋恋不舍。于是自从在外地工作,每次回到家里,都会去和外婆住一晚。白天陪她一起包个饺子,夜里给她念《圣经》里不认识的字句,听她讲她的年轻时候的故事。
在意外来临之前,珍惜眼前所拥有的,能抓多紧就抓多紧。不让将来的自己有机会说“我本可以”。
世上最悲凉的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待”。季老先生在《赋得永久的梅》一文中所言:“要讲后悔的事情,便要选那最深切,最真实、最难忘的梅,母亲便是他心中片刻未离去的永久的梅。”家境贫寒的他,在母亲身边只待到六岁便离开故乡,与叔父去济南开始求学生涯。然而这一去,再一回便是给母亲奔丧,遇到故乡老宅对面的宁婶子对他说:“你娘经常说:‘早知道送出去不回来,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他走的!’”简单的一句话语,饱含多少心酸与期盼,眼泪与悲伤。
史铁生在《我与地坛》一文中写道:“他在采访一个作家朋友的时候,问他当初学写文章的动机是什么?”那位作家想了一会儿说:‘为我母亲,为了让他骄傲。’“回想当初,发现这个原因对于他写小说也占了很大比重,然而那位作家朋友是幸运的,因为他的母亲还活着,同时他的母亲也是比自己母亲运气好的,因为他的母亲没有一双腿残废的儿子。”在他的小说第一次获奖的那些日子,他是多么的希望自己的母亲还活着。于是又整天独自跑到地坛去,心里是没头没尾的沉郁和哀怨。然而,再也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因为担心他在这园子呆的太久,跑来寻找。这么大的园子里,有过车辙的地方,原来都有过母亲的脚印。
父母的想念很简单,就是想知道今天的你吃了什么,热不热,冷不冷。时间片刻不停的流逝,他们的生命在做减法。离家在外的游子与父母之间的星星点点记忆,他们无法参与我们工作的探讨,不能给我们遇到的棘手问题出谋划策,唯一能做到的,或许就是休假回来一桌可口饭菜,同样的问题反复询问,请记得,耐心一些。
由于工作在外地的原因,通常半个月回一次家。那天回家一进门,看见父亲一人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个黑色方形的电子产品,皱着眉,嘴里还不时嘟哝着,一脸认真劲儿。以至于小女儿回来他都没注意到。
“爸爸,我回来了。”
“回来啦,你快过来看看这个是怎么用,教教爸爸。”爸爸眼里的欣喜仿佛得到自己心爱玩具的小孩子一般。
原来是一款老款的摄像机,我陪他坐下,教他每个按键的功能。三遍过后……依旧混乱按错。他摘下老花镜,无奈又仿佛是对自己失望的叹了一声,转身对我说“先放在那吧,我慢慢再学学。”晚饭过后,我拿着一张放大一倍的自制图片说明递给父亲。自制的图片说明书上面一模一样的画着那个老式摄像机,每个按键的功能我都详细的标明。
父亲看着我的画图版说明,又兴致勃勃的去拿那个摄像机一一的学起来,对母亲还炫耀的说“你看,这样多清晰,一下就学会了。”后来回单位的时候,母亲在送我的路上对我说:“你爸对我说,我家的小女儿懂事了,她懂她爸爸的难言之隐了。”我挽着母亲的小臂撒娇的说,我也懂你的呀,我是你的贴心小棉袄。
小时候,父母是我们子女心目中的超人,仿佛所有的问题都能解决,是我们使他们的辛苦变甜。然而时光荏苒,转眼我们长大了,发现父母也不过是很普通的平凡人,他们也有心中的困扰烦忧,生活的艰辛不易,只是他们无可言说,因为,他们有我们没有的忍耐与坚强。弗朗西斯·培根在《谈父母与子女》中讲到,父母的欢乐藏而不露,他们的悲哀与恐惧也是这样,欢乐他们无法说,悲哀与恐惧则是不肯说。父母的难言之隐不过是他们的年老,心力与体力的下降,不再是我们的超人。可没关系的,那就让身为子女的我们做你们最最信赖的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