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从前是什么样的?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他也不知道我是谁,在阳光下的相对无言。我与他只是陌生人。
阴沉沉的天空,浮冲冲的人烟。这不是在闹市而是真的在闹市。鸡叫,鸟鸣,鹅呱只是少些鬼哭狼嚎。柴米油盐,锅碗瓢盆只是没有魑魅魍魉。阴暗的天气也掩盖不住这一窝子生气。
切肉台的刀声不时喳喳作响,老板熟练地拿肉,切沫,装袋,收钱,找钱。汗从头顶直降到颔部,晕黄了脖间的白毛巾。生意一单接一单,没有停歇。我也在拥挤的买肉群中,透过人群中缝隙,我望见了他。
他穿的衣服极为宽大,老旧,显得他身体矮小,他围着一件红格子的围裙,同样老旧。他的腰部异常弯曲,下颚简直要栽入肚间,这显得他与众不。他站在猪肉店的石柱后,手里拿着一本几乎四碎五散的书籍,要不是有胶纸粘住,可能这书真的就四碎五散了吧。他极有兴致地翻看这本书。外面的吵杂并未能为他所动。我们的见面就在这里,从这里开始。
也许他是一个勤俭节约,身残志坚的励志青年吧。此刻的他像一朵孤傲于雪山之巅的梅花,任世间繁华三千,他如如不动,仿佛世间只他一人,眼中满是星光。他又像是如此孤独。
突然老板吆喝了一声,从阴暗的内阁里走来一个体态臃肿的女人,顷刻间立在他身前,一把抢过书,“嘶”的一声,我一下明白了为什么那本书几乎四碎五散,但这回书真的四碎五散了。我的身体止住了,极为震惊。
他双眼并没有眼泪,但影射出无尽的绝望,他试图捡起地上的枝碎。而那个胖女人一把拽着他往外面走,扯开嘹亮的声喉“你,十八岁!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知道的!没看见生意火热吗?看什么书!”他也许已习惯了吧,习惯了这样的言语。以致心已冷,不再愿反驳或回应。他此刻像木鸡一样杵着,胖女人用胳膊肘狠狠地推着他,他才缓过神,迈开双腿。当时他在想什么呢?无奈,黯然,孤独或者渴望?亦或他在寻找希望?
他极不娴熟地扯下塑料袋,很快一只血淋淋的猪蹄映入他的眼帘,他望见那鲜眼的颜色,几乎昏厥,瞬间他松开双手,猪蹄落地,满地尘埃沾满那肥肉,血淋湿一地。接下袭来的声响盖过了原先的吵杂,来自顾客的抱怨,老板的愤怒,旁人的暗笑。他的心是否此刻也滴着血,已血肉模糊。胖女人伸出五指,一掌打在他已原本肿青的脸。他的双眼也并未有泪水。他突然间冲进暗室,逃离人群像黑夜里迷路的孩子,跌跌撞撞不知道身处何方,只想逃离,寻找光明。
可谁能给他光明,我们能做到很多 而真的能做到很少,少到可怜。
在黑夜里他的双眼是否仍干涸,还是已泪流满面?
后来,我得知他不是老板家的人。是老板前不久外出见他在流浪挺可怜才收养他的。而老板娘却一直不满老板这个突兀的“儿子”。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我再次见到他,他站在柳树下,望着江上的小舟发呆,他是否在想家?风从远处吹来,他的从前是什么样的?
我无从知道,知道后我也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