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藏物品编号3394号杂文随笔

时间:2021-08-31

  如果有什么著作可以代表人的“慈悲”与“怜悯”之心的话,我一定会推荐历史学著述。如果有什么行为可比拟修行的话,我也一定会推荐阅读历史学著述这个动作。历史学家与历史著述之间的关系,不是针对过往的,而是针砭当下的。若我们将阅读历史学著述当作知晓更多的途径,那么这种知晓的尽头就是“慈悲”与“悲悯”。即便面对的是残酷和不堪的历史,当历史以历史著述的形态呈现时,历史学家都会将历史的过去和未来聚焦在人的当下。

  苏格拉底说未经审视的人生的不值得过。也正因这样的先贤提示,才会我们不会落入只见人群、不见人物的空虚中,也不会让我们在黑暗的荒原上载歌载舞。历史学对于人生而言也是一种审视,历史的关怀永远在于当下,哪怕历史学家讲述的都是相当久远的故事,倾听故事的人永远都是活在当下的人。

  当我们从一册又一册的历史学著述中经过时,对于每一个有记录的时代和人,历史学家都会不由自主的叹息,他的叹息是纠结于“我们从何处来,我们是谁”的辨析,却无法言说“我们往何处去”的预见。

  当我们想知道“慈悲”与“悲悯”如何影响我们的人生,并丰满我们的人生时,请阅读历史学著述吧!在那些文字中,历史学家无论怎么样克制和收敛自己的情绪,到底还是会显现出蛛丝马迹出来!

  有些历史学著述往往需要重读才能明白作者当初设计时的良苦用心。《黑戈壁》就是我近期重读的著述之一。

馆藏物品编号3394号杂文随笔

  在初初阅读《黑戈壁》之时,我更关注这本书中的重点人物----黑喇嘛。当再次重读之时,我才明白杨镰教授讲述的重点其实还是黑戈壁-----这片面积约为16万平方公里的荒野。如果将时间回推到20世纪20年代,杨镰教授在《黑戈壁》一书中所讲述的故事,更接近这样一种状态,有一颗石子无意中投入水中,在名为黑戈壁的波心中荡起层层涟漪,而波纹逐步扩散开来直到覆盖到整个亚细亚中部。在16万平方公里上的黑戈壁发生的诡异风云,却波及并搅动了上百万平方公里的中央亚细亚地带的历史。

  戈壁(gobi)一词源自蒙古语,原意为“难生草木的土地”。黑戈壁乃是因为在这一片土地上布满了黑色的砾石。它的位置就在东起额济纳河,北抵中蒙界山,南临河西走廊西段,西依天山东段的一个大约16万平方公里的区域。黑戈壁从地理定义上来看毫不起眼,甚至是鸦雀无声的。对于它的地理区域界定对于许多人来讲都是陌生的。不过到了杨镰教授的眼中,这一片土地却是了解中亚历史的关键。而且是中央亚细亚的关键。如果打开世界地图,中文读者或许甚少意识到中央亚细亚的历史与中国历史的紧密程度。在距离黑戈壁中心位置碉堡山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名为明水古城的遗址-------那是汉帝国时期就修筑的最为辽远的边境城池。

  而杨镰教授在讲述黑戈壁和黑喇嘛的故事,是将其放置在中央亚细亚这一个地理格局中观察的。如果明白了这一点,那么黑喇嘛的故事才有特别的味道,就不再是仅仅只是一个任人物的传奇了。由黑戈壁激荡而起的故事会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延伸出去,跨国界山,飞跃天山,冲出沙漠,抵达更为广阔的地域。因这个故事而影响到的人与生活不计其数。这一点让我想起“阿拉伯的劳伦斯”在《智慧七柱》中无意中提及的一句话“在这片沙漠之中,每一粒沙子都有其主人”。

  将视野从黑戈壁扩散到中央亚细亚时,我们才会明白为何在20世纪20年代前后,斯文赫定、拉铁摩尔、黑喇嘛、尕司令、哈密虎、老将军会先后在这一片土地上经过和出现。这些人身上所显示的经历,均围绕这黑戈壁而产生交集。其他的诸多人等都已经被这片广袤的土地消解得一干二净,只剩下这些在当年名声显赫的人,用各自的命运讲述了这一片土地所发生的波云诡谲。他们每一个人的故事都相当的不完整,或是各说各话。在每一个版本的故事里,上述这些人都试图证明自己的选择。不过亚西亚实在是过于辽阔了。他们中有的人成为回荡在风声中的回声,有的直接被风吹散了。连一丁点踪迹都没有留下。

馆藏物品编号3394号杂文随笔

  杨镰教授在阐述《黑戈壁》的历史时,正是努力搜集这些迄今还留恋在这片大地上的风声的余音。从更远的地方带回他们的消息。让黑喇嘛再次回到黑戈壁的碉堡山上俯视商道,让拉铁摩尔再次行走在“丝绸之路”的古道上,让斯文赫定再次停留在那些水泉边休憩,让老将军又一次站在遥远的西域边陲,守护着天山南北。

  同时在这部《黑戈壁》中我们还能看到杨镰教授自己,他自己也在回到自己的记忆中,回到自己牧马转场的青春中,回到那些道听途说来的故事的沉迷中,回到自己心中无数次想象的地名和地图中。在《黑戈壁》这本书中我们可以多次看到杨镰教授记录奔驰在荒野之中的内心,在看似平静的文字里面,他的青春与时光萦绕着他!这一点只有杨镰教授自己才能明白!

  对于《黑戈壁》这本书来讲,它最大的缺陷来自对于地理的描述。在这本书中少见地图的标识,哪怕是手绘的。那些冗长的、冷门的地名一再出现时,在读者的心中其实只能带来更多的困惑,它们-----都在哪儿呢?可能只有军用地图,或是斯文赫定绘制的地图上,中央亚细亚才会露出面纱之后的容颜出来。

  斯文赫定在后来将他的记录形成了《亚洲腹地探险八年》这本书中,他最大的成就应该是中亚地图集。他的地图在2001年阿富汗战争期间依然精准。拉铁摩尔的中亚之行最终呈现的是相当有名的一本著述《中国的亚洲内陆边疆》,而“丝绸之路”这个历史名称就是由拉铁摩尔提出的。老将军杨增新在20世纪死于刺杀。哈密虎尧乐博斯最终死在台湾。尕司令马仲英最终消失在中亚,他的下落迄今不明。而黑喇嘛也死于刺杀,他的首级保存于俄罗斯圣彼得堡人类学与民族学博物馆,文物编号3394号。

  杨镰教授的《黑戈壁》不是有关“黑喇嘛”故事的复述,而是再一次回到亚细亚的中央地带,中亚的历史与地理密不可分,地理因素是自然天成的,很多时候,它本身也是一种无法逾越的宿命。对于杨镰教授在《黑戈壁》中呈现的亚细亚中央地带,其实带给读者是更为广袤的迷惑。对于这一片看似熟悉的土地,我们对它的了解还抵不过年年吹袭的大陆季风知道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