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年的念想
山东有个规矩,结了婚的女人,如果自己娘家有兄或弟,年,是一定不能在娘家过的。据说是怕压了娘家的尘,粮食不能丰收。
农村,粮食不就是全部么?粮食不能丰收,那便是坏了娘家的大事。冲着这个,说什么也不能在娘家过年的。
腊月29日,早晨起来,跟女儿将剪好的窗花贴在了窗上。女儿欢呼着,喊母亲来看。母亲已经将供奉的圣饭打捞好,北床上也挂上了年才用到的挂图,5岁的女儿,歪着头看,“呀,真好看啊!”
上午的时候,小侄和侄女都过来了,说是要帮爷爷贴春联,侄女的脸上,一边三根胡子,在青春的脸上跳笑。那是小她四岁的弟弟沾了锅底的尘灰,帮她贴上的。两个人对看着笑,女儿看了也笑,母亲就埋怨小侄,“看你给你姐姐把脸给涂的”。一家人就这样笑着,不觉中,东西都准备好了,其实,该准备的早就准备好了。这些许的闲暇,只是给了彼此一个温暖和感知的机会。不一会儿,哥哥也来了。于是一家人拥挤着,出了家门,女儿跑了,我也跟随了出去。
黑漆的门上,陈年的对联已经刮净,只留些痕迹,又新刷上糨糊。拿起春联,左右地看清楚,选了上联,父亲把上面的两个角,定位在了门上,看好了高低,用手捋平,再拿干净的`刷子刷平整。侄女跟侄子在笑闹,哥哥在一边逗着女儿。我也跟着,到处地帮一下原本用不着自己的忙。
很久没有离记忆这样地近了。结婚5年了,也是有5年没有在家里陪父母守夜了吧。记忆中的父母,每逢年夜,总一脸的严肃,记忆中的北床,记忆中的烛光,跳跃着神秘,跳跃着青春时斑驳的梦想,变成了心中永远的记忆。
本来想把5岁的女儿放在娘家,想让她从小体味一下年的滋味。因为在自己的记忆里,年的记忆,是一生中都难以忘掉的趣味。试探着问女儿,却被女儿一口回绝,“不,我要跟妈妈一起过年。”也是怕她真的在家里啼哭,更怕父母触景伤情,看到女儿就想起我。便改变了主意,给女儿买了各样的玩具,带女儿回城。
母亲忙着给我打点东西,调好的饺子馅儿,面皮儿,和一些吃的东西。我说不要,也就三天,初三我就可以回来了。母亲却没听见似的,大包小包地放到我的车子上。父亲也不说话,只跟着忙活。怕母亲悲伤,我也没多说话,也没有带一丝难过的表情在脸上,只机械地追随着女儿,东间西间地忙碌。现在想来,母亲的大包小包,是想把整个的年与我分享啊。
下午,要去坟上给祖宗烧香祭奠。婶婶坐着叔叔家哥哥的车从城里回来了。人生无常,叔叔去了,香已经烧了三年。没有了叔叔,又接连地受到些打击,在回家过了一个忙碌和寂寥的年之后,今年,婶婶决定不在老家过年。年是一个团聚,也是一份思念与忧伤,对那些想聚却聚不了的人。
母亲帮着婶婶开门,我在后面忙活着,收拾了东西,别过了家。我,也该走了。
在很多的习惯都被改变以后,年味儿,是真的越来越淡,但,年依旧固守在我们的传统里,成了唯一统一的严肃,无论离家有多远,无论生意有多忙,365日,只在这一天,回家,成了唯一的理由。
回城的路上,车辆已经很少,商店店门紧闭,对联贴在了门旁,“福”字笑倚着窗户。女儿一路惊喜着,“真好看啊!”。那花花的色彩,红彤彤的灯笼,映满了道路的两旁,也映在了女儿的心里。
要走的时候,20岁的侄女还在嘟囔“年,有什么意思,真没意思。”
我,也曾经这么说过吧。在父母殷实的爱护中,在家温暖的庇护下,年,是琐碎且无聊的机械。可如果真的有一天,只能离开家,在四周响起的鞭炮声中品味年的时候,年,怕是生命中,最最真切的向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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