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演义》中祢衡击鼓骂曹操后,在座的孔融担心曹操因此杀了祢衡,所以对曹操说:“祢衡罪同胥靡,不足发明王之梦。”这句话用一个典故,这无疑是将了曹操一军。
胥靡“发明王之梦”是殷高宗武丁与傅说的故事。“胥靡”是指服劳役的奴隶或刑徒,武丁对大臣们说,梦见天神赐给他一位辅佐自己的贤人,容貌他还记得,于是就命人绘像寻找,结果傅岩这个地方找到了筑城的胥靡傅说,并用这位来自最底层的胥靡为相,使底层贤者上位,实现了国家中兴的梦想。孔融把祢衡比作傅说,借此嘲讽了曹操求贤的口是心非,并非出自誠意。
后来,卫国也有一个胥靡逃到了魏国,居然给魏国的王后治上了病。之前,魏惠王强行废黜卫成侯而改立的卫平侯死了,新即位卫嗣君就非要把这个胥靡引渡回来,不知道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解不开的过节,也许仅仅是单纯一个逃奴而已。他派出使节,带了五十金去魏国,可是往返了五次,魏国就是不答应。最后,卫嗣君决定用左氏城作为交换条件来引渡他回国,这下大臣们急了,劝谏道:“夫以一都买一胥靡,可乎?”如果按照《周礼》的说法:“九夫为井,四井为邑,四邑为丘,四丘为甸,四甸为县,四县为都。”那就是用四个县,二千三百的人口去交换!卫嗣君说其中的意义不是你们能懂的:“夫治无小,乱无大。法不立,诛不必,虽有十左氏,无益也。法立,诛必,失十左氏,无害也。”为了标榜自己依法治国的梦想,卫嗣君愿意不计成本。而维护统治的利益,是各国统治者的共同愿望,所以魏惠王在震惊之馀,说了:“人主之欲,不听之不祥。”好歹他也是一国之主,何不藉此机会在诸侯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正义感。于是就用车押送这个胥靡回卫国去了,而且是白送,并没有要卫国的左氏城。
《韩非子》中收入了卫嗣君的这句话,作为法家代表人物,韩非自然很欣赏卫嗣君的做法。问题是卫嗣君一上台就採取如此极端的做法,不去检讨一下胥靡为什么会出走到魏国去,把他引渡回来,“明王之梦”就能够实现吗?而且卫国此时已经小得十分可怜,仅剩濮阳一地了。孤立地拿这件事来说事,岂不是忽悠人?所以苏轼说:“韩非著书,言治天下无若刑名之贤,及秦用之,终于胜广之乱……然秦韩之治行于一时,而其害见于久远,使韩非不幸获用于世,其害将有不可胜言者矣。”和商鞅的移木立信一样,无非是实用主义地不顾合理性,强调自己主张的唯一权威性。法学家梅仲协评论韩非时说到了点子上:“我国二千余年来,政治之所以未纳正轨者,揆其原因,半误于儒家,半惑于韩非。”他认为韩非“本不知法律为何物,而妄以法治为名而行其人治之实,‘惨礉少恩’,‘而终不免以人为殉’,致使吾国上下,即在近几十年来,对于法治的概念,还是弄不清楚,以为民主国家所厉行的法治制度,便是韩非所主张的一套严刑峻法,残民以逞的法治。”所以,卫嗣君要杀不肯在卫国忍受折磨的胥靡总是正当的,谁叫他不甘寂寞,因为高超的的医术,而被卫嗣君惦记上了。祢衡也应该知道,自己不死是不会太平的。
无论是中国传统中的'儒家还是法家等其他各家,都有其值得继承的部分。比如韩非也说:“椎鍜者,所以平不夷也。榜警者,所以矫不直也。圣人之为法也,所以平不夷,矫不直也。”但和度量衡器一样,法是重要的,可是法不过是设定了行为标准的下限,简单地依法,对提升社会文明程度的作用不是很大。更可怕的是,有了统一的度量衡,仍然会有大斗进小斗出和额外加派之类,法在弱势者面前可以畅通,在强势者面前,很多法一出台,就是他们改造的对象,有利的还要更有利,没有利的,不是把事情闹到不好收场才用一下,平时就成了徒有其名的装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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