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路的拐角处停了下来,回过头,对着我喊了我的名,"莲莲,小心脚底下的坑。"
最近迷醉与美图美文的制作和创作,手机成了最好的帮手。明明是健康的爱好却硬生生把我压成了低头族,人说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一直都觉得这只是空泛的说教,向来不以为然,也说下笔千言,文如泉涌,也觉得这是写作夸张的手法,耸人听闻而己,一定没有事实的依据,自然也不以为意。世界这么好,谁愿驻足文字里,天空那么大,谁喜欢天天腻在文学里?
可事情就有这么怪,突然有一天竟深迷于文图,并愉快的,甘心情愿的看着自己在文图的世界里走失,徜徉在文图的世界,我是振翅小鸟,羽翼颇丰,自由自在的飞翔在文图的天空,游曳在文图的瀚海竟出不来了。所以手不离手机,只为留风景,眼不离手机,皆为有好文。每每都随着自己的意,随时随地,想到哪里就记录到哪里,看到哪里就写到哪里,心之所向,更为文之所往。
偶得好文,便急急与父亲分享,父亲自是乐意,每每戴了镜,眯了眼,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反复诵读,偶尔也给些意见,虽嘴上未说,但心中欢喜却是真情流露的。
父亲年轻时也颇有些文艺,他静静的喜爱着书,那时的条件食不裹腹,衣不蔽体,那有什么精神食粮。但凡课本上的东西,细细读了,认真领会,就算好了。后来又当了兵,到了部队,才有了自己的生活,他用那几年的时间,读了好多的书,就竟有多少,又是那些,也没个定数,就是经常听他说红楼梦里的东西,大概善红学,又有听他说起三国演义中周郎之死,诸葛之智,阿斗之愚。平日里又闻得他闲时诵唐诗,吟宋词,颇有些文人雅士之气,不过不见其写文。想来如此爱文却不能写,定是他心中小小的遗憾,如今得女巧手善写,自然欢喜,便毫无目的,肆意的娇宠着,由着我的性子,让我在手机上涂涂写写。
于美文和女来说,到底还是心疼着女,夜半见女窗灯未灭,定会轻悄悄地走到女门前,轻轻敲了门,低声的嘱咐:"莲莲,早些睡!"。然后又轻悄悄的转身折了回去,生怕嘲吵了其他的人,蹑手蹑脚的轻移着步,轻活得象只长着肉垫的猫咪。
这不又见了坑,不放心女呀,停了足,立在那里就只为淡淡的一句,小心脚下的坑。
我放下手机,抬了眼,放眼望去,四四方方一个大窟窿,正黑咕隆咚的向天张着大嘴,等着把我吞蚀了下去。
我咕哝着,低低应了一声,"知道了。"心里却暖暖的,分明感觉到心里一股缓流涌动,眸子里便闪了光,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亮晶晶的让我迷糊了眼,竟看不清脚下的路。看我小心过完那段路,父亲也不说话,回过身慢慢地向前走了去。
这才细细打量了父亲,好久都没有这样仔细的看他了,个子本来就不高的他,现在显得更矮了,天已不算冷,可父亲立领的毛呢大衣里却饱胀饱胀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塞了个满,活象满馅的饺子,皮儿绷得直直的,就等里面的馅一下水就爆出了饺子口。
领子自然也立不稳,被一头乌黑的发压得塌陷了下去,双手还是习惯性的背着放在身后,和儿时记忆里的样子一模一样。那时候特别淘,背着书包走在父亲身后也是不认真的,这里看见一只小蛙,那里找到只小蝴蝶,走着走着,竟离远了。父亲也习惯了,不恼,由着我的性任我玩,只是走过一段便会停下来等在那里,叫了我的名,我便不得已勿勿收了心,急急的赶了上去,牵了父亲背着的手,好大好暖的手,足足可以把我的小手完完整整的包裹了起来,小手握在父亲的手心里,再怎么冷也暖乎乎的,那时,我明白了什么是爱。父亲一生好脾气,记忆里从来没有打骂过我们。但也比较含蓄,从来不会当我们的面表达自己的爱。
在我心里,父爱就是那一只时常握了我小手的大手。
当然,也有例外,刚以学校毕业找不到工作待业在家那段日子,父亲总是夜不也不能寐,每每早早起床在客厅亮起灯光,安静的摆弄他钓鱼的渔具。父亲是真喜欢钓鱼,但我知道,此时父亲的心就是他手里那团乱得理也理不清的鱼线,而他只是静静的垂钓着我安逸闲适的人生。
走到了一树满花的玉兰树下,父亲停下了步子,仰面静静的看花,天色并不好,空气中迷散着浓重的雾霾,伴着花馥郁的芳香,一股脑的全吸进肺里。春天总是美好的,即使它没有阳光。
轻风拂过,玉兰花枝轻摇,凋落的花瓣便褪尽最后的生机,乘着淡粉的小船一路飘遥,打着旋儿地在天空画出柔美的曲线后轻轻的飘落了下来,静静的落在树下的绿草丛,搁浅在低矮的万年青丛,挂在高高的芭蕉叶上,星星点点点缀出浓浓的暮春。这多像岁月迟暮的老父,褪尽了青春的容颜,耗尽了健壮的体魄,老了,却不忘升起自己的生命之帆,天南海北的跟随朋友们到处游走。
是啊,生命精彩,自己画,生命短暂,自珍惜。
可叹我为儿女,却并为尽得拳拳孝心。故托三春,随父出游,以尽后人之意。父亲,他日我若化春雨,定报三春照我恩。父亲,人生有爱,因您常伴,如有来生,甘愿还做您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