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父亲前期的职业,直到长大后了解到“赤脚医生”这个词,才觉得这个词适合概括父亲那几年的职业。印象中,父亲总是外出治病,家里也总是有人来看病。那时候觉得家里像店铺一样热闹,每天都有人来。只是,赤脚医生终于告别了医生的职业。
父亲曾经明确表示希望我们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当医生,那时我以满足父亲的愿望而答应,却对父亲那句希望是男孩而失望。敏感倔强的我就此说再也不想当一个医生,即使那时看到《初中生之友》上关于林巧稚的医学梦而热情高涨,我也暗自决定绝不当一个医生。后来怕针扎的场景,这颗做医生的心彻底死了。
一直到现在,父亲都想做医生,每次去药店,他都对我说想自己开个药店,可在外七八年,这个梦始终没有实现。暑假时去父亲那里,偶然发现他的电动车箱里放了一本书,用早餐袋子装着,破旧不堪,还有些泛黄。那是一本本厚厚的医学方面的书,在家他经常在睡前翻看。我想,是不是在那窄小的工厂,趁着休息的间隙,他会坐在一堆工厂原料上翻看那本书,想着他的梦。他是一位还用着按键手机,喜欢阅读的父亲。曾经他一定有许许多多的梦想。翻看他从前装书的箱子,他的奖状、书本、作文都还在,所有的东西父亲都能保存完好,那是他的细腻。
我生病从来不是去医院,而是咨询父亲,这成了一种习惯,我信任他。记得小时候经常生病,喝药就会吐,打针就会大吵大闹,那时我很任性。父亲总是安慰我说:“是爸爸给你打针,爸爸会很轻很轻的。”说着说着就完成了。后来父亲不做医生了,我去别的地方治病,因为手上血管细,扎了五次都没有成功,都出血了。强忍着痛没说话,因为明白这里没有父亲的温柔。人大概就是这样长大的。今年问父亲关于一些病该吃什么药,父亲说你自己去查查。我说你不是医生吗,他轻轻的说,这么多年都快忘记了,很多不记得了。我听后特别心酸。
童年的记忆,就是在各种药水的味道中度过,活在药水充斥的空气中,形成了一种免疫力。所以在父母去往外地的第一年,在伯伯家住,手上就突然长了很多极大的脓包,一夜醒来就出现了。双手近乎溃烂,到现在都记得治愈双手打了45针。手上没有留下痕迹,但我却记得清晰。后来各种环境的生活,我反而对环境的适应力特别强,常常比喻自己是棵野草,在哪都能生长。这也算是另一种成长。
在我眼里,父亲一直是个医生,一个令曾经的我和现在的我都敬佩的医生。充满药水味的童年,五彩缤纷。所以,对于医院的各种味道会觉得安心。可惜我们这两个任性的孩子从来都是自由选择生长。父亲不会强求,但他会叹息。
少年变成大叔,在深夜,父亲是否也为自己的梦想叹息?我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