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位另一边那扇开着的窗,以柔非要说成是开着的那扇窗!
在那个一起坐在咖啡店的下午,依言很淡定的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固执的以柔非要他同意她的说法不可!依言端起咖啡杯,放到嘴边笑了笑沉默的继续看着窗外的夜景。忽然他伸出手指指着缓慢开过咖啡店窗外的车子,问道:“你说,那是一辆开着窗的车还是一辆车开着窗?”以柔顺着他的手指往外看了,看见一辆车,透过车窗闪过一个身影。
以柔这会儿乖乖的喝着咖啡,再不纠缠刚才的问题了。他们坐的桌子上摆着一盆百合花,假花,用来放在桌面装饰。柔软的灯光散落在一房子里,像是很多电影中都曾出现过的场景。这是依言第五次来这个咖啡屋了吧,小店临近街边,屋子装饰得很有情调,靠窗边的一侧视线很好,能看到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和车辆。按照常理,开在路边的咖啡店是带些喧闹的,只是这件咖啡屋外面种了许多的绿色植物,整个屋子的墙壁还用了特殊的隔音材料,典雅的装饰,带了些意大利风味的色彩,置身于小屋里,尽管开着几扇窗,也依然能感受到屋内的安静,然后可以透过那扇开着的窗,看着外面的喧闹,会有种置身两个世界看风景的感受。哦,不,应该是透过开着的那扇窗看外面的过与往,用以柔的话说是这样的。
“你要回去吗?”,以柔假装随意的问依言。
“还早呢!再坐会儿!”
“我说的是毕业了,你要回你的家乡吗?想过留下来吗?”。
“这个还没认真想过,下次来这时再告诉你答案吧!”
每一年的这个时候,似乎都是很容易淡出一些感伤的味道来。记得,前不久,依言一个在部队里的好兄弟在电话里跟他聊天的时候,说到部队前阵子刚送走了一批退伍的老兵,在送别会上,很多人都哭了,想得明白的和想不明白的都哭成了一团。依言听着兄弟有些哽咽的诉说,仿佛那个离别的画面就又浮现在了兄弟的眼前一样。听到最后,依言简单的说了那一句:“大家最后都是会走的。”挂了电话,很平静,平静得其实像风吹过的样子,很多人可能会觉得风吹怎么会是平静的?至少树欲静风不止也说明了风吹是动的,又怎么会是静的?只是在依言的心里,那风也是平静的,只是人们都还没有习惯而已。
十二月,已经算是秋天的尾巴了吧!南方的冬天却似乎还是姗姗来迟,大概这秋的醉意未去,所以步履蹒跚的走得慢了。天空里干爽的风不时的吹过,空气里热气弥漫,黄昏还是每天准时出现,每到傍晚,霞光总把天边染红。走在校园里,依言习惯的把手插在裤兜里,看着穿梭在校园里那些孩子们,依言很自然的想到这个形容,对于那些即将毕业的大四的老人们来说,剩下年纪的学生们,又怎么不是孩子呢?那都是些稚气和陌生的脸庞,进入大学以前,依言以为大学是四年的,只是,当大四到来的时候才发现,大学只不过是三年,因为一到大四就感觉像是活在了另外一个世界里,和这个校园里的其他孩子们,已经没有什么交流,像长者,又像一个趴在围栏外边看着这象牙塔里喧闹不止的中年人。
宿舍里,有扇窗户一直开着,有些舍友们已经回家了,或者是到外地找工作去了。从大四开始,宿舍就没有住满人,而看了看整楼的男生宿舍,能住满人的宿舍屈指可数。似乎都像这秋日里的风,空落落的吹着。
这一天,因为要拍学位证和毕业证的照片,大伙难得凑齐了人,那晚上就相约出去聚一顿,酒桌上的大伙,似乎都很高昂,让人难以分得清楚,是因为酒喝多了,还是看着不远的前面即将而来的离别,因为莫名的感伤而用豪壮的音调在酒精的作用下尽情的海侃。依言说到小鲁,说小鲁这四年就是一妻管严的患者,异地恋了四年那么听女朋友的话,大伙就跟着起哄说,是不是什么时候该和嫂子结婚,我们再去喝喜酒。可谁心里都知道,小鲁是我们宿舍唯一一个外省的男孩,家在安徽,而我们都是省内不同城市的。如果毕业了,各安一方,又有谁能去得那么远?而我只是不停的和小鲁碰杯,我心里想的不是我们剩下的七个有多少会去到他的婚礼,我知道如果要回来,他要回的是七个不同的城市,这得让他奔波多少。
想起初住到宿舍时候,大家从那份陌生都成为熟悉。犹如我们的大学,从最初的欣喜,经历三年春夏秋冬的轮回,开始变得平静,就要告别那些熟悉,如同梦靥的往事如烟。我们谈起了曾经的理想,那些我们有过的青春,却又看着眼前为找工作而忙忙碌碌的生活,青春有时候像一场玩笑,你可以任意刻画所想要的样子,而到了最后,却不得不接受它早已经为你圈好的样子。
那一晚,都喝多了,相互搀扶着往学校走回去,经过校门口那个小屋的时候,大伙不约而同的看了看那个甜品店,不是想喝点什么,只是小五的一句:到了拍学士照时,我们再拍一张全家福。因为那间甜品店以前是拍大头贴的,大一时候的我们为了评文明宿舍一起拍过一次集体照,之后再没有拍过了。那间店早已经关门了,如同那时候稚气未脱的我们慢慢的在时间里被淡忘了一样。
刚到宿舍门口,依言的手机响了,是以柔打来的。带着略微的醉意,以柔电话那头吞吞吐吐的说到:“我…我明天就要回家了,我…我们一起再去喝一杯咖啡吧!”听着这样的话语,依言还能说什么呢?叫她在校门口等他。换了件一份,留下一伙醉意惺忪的舍友,带上门出去了。以柔倒不奇怪他喝酒了,因为难得她们宿舍今晚也是凑满人的。大学,有时候活在这个校园里的人,生活都是容易有些相似的吧!
咖啡厅,还是那个位置,刚好前面的客人走了。以柔拉着他坐下,不知道是谁放了那首孙燕姿翻唱的《Hey jude》,依言不爱听英文歌,大概是因为英语不好。但是曾经听过很多次孙燕姿的这首,他喜欢那两句The movement you need is on your shoulder,Hey Jude, don't make it bad,翻译成中文是:未来肩负在你身上,嘿!不要消沉 Jude。依言问以柔,这是不是一首爱情的歌曲,以柔仔细听了听,回答说,大概是吧!歌词的大意是鼓励一个男孩子在追求一个女孩时候不要气馁不要放弃。依言又用他惯有的沉默,轻轻的端起杯子喝咖啡。
“你上次说,下次来的时候,告诉我毕业了回不回去,现在可以告诉我答案了没?”,以柔这次来咖啡店的目的似乎很明确。
“你记得看过的电影《海上钢琴师》吗?”。
“记得啊!”
“那你觉得1900为什么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船到陆地上,而且最后宁死也死在那只邮轮而不回到陆地上活着吗?”
以柔疑惑的摇摇头,可能每个看过这部电影的人都会想过电影这样的结局是为什么,可谁又知道答案呢?或者说,大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
“他是太孤独了,他一生都被陆地遗弃,只有大海和音乐让他感觉到归宿,离开了大海,他的生命其实已经没有意义。到了陆地,也许他可以享有名利荣誉,但是对他而言他知道自己的音乐已经没有了生命可言。最终,死亡才是他精神的最好归宿。”
以柔听着这种有些难解的话,说了句:“可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把美好的音乐拿来和别人分享,如此看,他是不是有些自私了。”
“可那个世界又和他分享了什么?他始终是孤独了,生命从被抛弃开始就是孤独的,她的精神更是如此。”
一阵晚风吹动了那扇开着的窗户,摇出些响声,他们一起往窗外看了看,颖郝正和一个女孩拉着手从店前走过,以柔起身冲到了咖啡店的门口,可看着颖郝的手搂过那个女孩的腰,她停了下来。看着他们走远了,才坐回到依言的面前。
颖郝就是上次那个让以柔乖乖喝咖啡的坐在车窗里的那个背影的男人。切确的说应该是以柔的前男友。
在以柔回到座位前,依言很安静的看着窗外的夜景,看着安分不静的夜。像有过很多的感触,也像看到了自己也将成为穿梭在其中的一员。曾经背负着的理想,好像在那些几度青春的光景里被慢慢淡忘了,是孤独的,如果一个人没有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没有想要成为的样子,在这个喧闹的社会里随波逐流注定是是要孤独的。
那扇开着的窗,可以看到外面纷繁的一切,我们却很少回头看看自己。看看自己还有些什么?记住了什么又遗忘了什么。这就是生活在都市里很多人生活的样子。依言问以柔说明天要不要去送她。她没说什么,只说了以后常联系。桌面上的那盆百合花在晚风里微微的颤了一下,他们一直就坐到了很深夜。不知道彼此想些什么,又好似知道对方在想的是什么。这对恋人,连离别都可以那么平静。是因为各自藏在心底的孤独吧!
第二天,以柔靠在列车窗边,听着火车的轮子慢慢滚动的声响知道列车启动了,她忽然想起上车前环视四周的找着那个她心里的身影,她多么希望依言能来送她却又害怕他来。那扇开着的窗,吹过一阵阵的风,她下意识的拿出手机给他发去了一句话:你真的没来。还有一个哭的表情。不一会就收到了依言的回复:去了,看着你上车的,就躲在站台那根柱子的后边看着你上车的,没让你看到我而已。
以柔禁不住的默默啜泣,毕业,有过多少别离的伤痛,他们只是这感伤里如此平凡的一对。那扇开着的窗后面还有许许多多的故事,只是记起的只是那些故事里的人们。都市的这种孤独,永远是默默的。
像那扇开着的窗,摇动起来原来是开着的那扇窗。过眼云烟,又留下了许许多多挥之不去的身影在那遥远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