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嗅觉美文

时间:2021-08-31

  大雪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大雪湮没了村庄的片片红瓦,覆盖了脱尽木叶光秃秃的杨树林,远处生长着小麦的田地在这风雪中酣然入睡。我回 来的太晚了,这个村庄在静静地着我的归来,在这静寂的背后我能感受到一颗焦灼的心,看到一副企盼的面孔。我小心翼翼地驾着车子,不敢大脚踩油门,不敢猛踩 刹车,在雪中行车的技巧是在我高中时教给我的,如今每每在雪中行车,禁不住想起父亲的叮咛。

  今天是大年二十九,我于风雪中慢慢驶在归家的路上。这个家是我真正的家,我出生、长大的地方,我精神的。以来,这是我第一次回家过年,这次回家还是提前两周打的报告,干我们这行的越是节假日越忙,越是过年越有新闻,越要忙着采访、赶稿子。

  我是一名记者。

  车子给雪花刷得粉白,雨刷不停地摇摆着,否则视线很快就给雪模糊了,透过反光镜,能看到轮胎在雪地上留下了两道明显的车辙,这条路太熟悉了,小时候的每一天,我都要踏着它去上学,背着我那印着雷锋叔叔的黄书包。不知不觉间,我竟过了雷锋叔叔的年龄,自己也成了一位叔叔。

  行驶在这条熟悉的路上,童年随着这纷纷的雪花露出了柔美的浅笑,我看到十几年前的那个小正朝着我挥手,轻轻地问了一声: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第一天进学堂的情形是这样的:

  领着我面过了“育红班”时代的。那时的育红班相当于今天的学前班,那个年代的很多名称还残留着文革的阴翳,育红班就是个代表。再比如说“识字班”在我的家乡就代表着年轻的女性。

  母 亲与老师交谈了一会就要离开,我真诚地大哭了起来,以为母亲这是打算不要我了。老师哄了我好久,说留下来可以学到知识,我被“知识”这个词迷惑住了,我不 知道知识是什么,出于孩子的好奇决定留下来认识认识知识。两节课过后,我仍然没有找到知识,就偷偷跑回家了。母亲问我怎么放学这么早,我说老师骗我,我里 根本没有叫“知识”的。母亲说:饿了吧。然后转身给我煎鸡蛋饼了。

  车子驶到小学旧址门口,我停下车子,隔着玻璃看着这个破落的院落,小时 候它好大好大,它的全景展现在我面前,瞬间怎么就蹙缩了呢?它的院墙只有几米高,大门的铁栅栏穿过浓密的雪片,露出段段的斑驳,那棵柳树还在,小时候多少 个夏日的午后躺在它的枝杈上乘凉,如今风雪中的它更添了一股苍凉。

  育红班时代六一节的前一天,老师给了我一首很长的诗《老师的名片》。老师说,回家让你妈妈教 你念,明天上台朗诵啊。我莫名其妙的就答应了。回家的路上我还在想“上台”是嘛意思。那首诗很长,字嘛基本不认识,母亲农忙归来,就开始一个字一个字教我 念,不认识的就标上拼音(几乎全标上了拼音),至于意思根本不懂,机械的背诵而已。那时的我肯定是个天才,像童年时期的骆宾王啊莫扎特啊,我一晚上就背住 了那首诗,第二天哗啦哗啦在台上诵了出来。台下是一片热热烈烈的掌声,我生命里的第一篇掌声就这样响起了。母亲站在台下,眼中闪着骄傲的泪光。

  小学一年级,我就能熟练掌握一百以内的加减乘除,这个程度二三年级的孩子很多还达不到,这当然归功于母亲的谆谆教导。邻居长辈们奉承母亲:这孩子长大了肯定能上大学。

  莫泊桑在小说《项链》中写道:生活中的一件事可以成就你,也可以毁灭你。高考报考时,我心比天高,报考了一所太著名的学校,结果很明朗:被调剂到一所普通学校一个极不喜欢的专业。我的理想在那时几乎熄灭了。那所学校叫某某学院,不是什么某某大学,邻居大妈们的预言失策了。

  当 时我仅仅关注着自己的梦想,执着于己身的感受,根本没有估量到母亲的心情。那时我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像所有的高考失落者一样,以一种庸俗的方式,想通过这 种方式来饿死痛苦。有一天我看到母亲在偷偷落泪后,我才明白母亲此刻比我更痛苦,她辛辛苦苦培育了十几年的树苗没有结出应该的果实,想她心里有多失落,可 她还要佯装坚强,来安慰一个不坚强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