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认为动物园是人类虚荣自私的符号,也是我的禁区。但某个暑假,在朋友的威逼利诱下去了号称全国八大综合动物园之一的武汉动物园,其中人气最旺的动物表演更加深了我对动物园的恐惧。
在用铁栅栏围起来的舞台上,随着主持人慷慨激昂的陈词,两直立起来接近两米的黑熊迈着小碎步优雅地步入舞池――圆润的身体顶着黝黑顺滑的皮毛踏着音乐的节奏一部三颤,小而圆的双眼配合略向上扬的嘴角温柔地扫视着四周满怀期待的举着手机拍照摄像的观众。它们后腿直立,前腿自然合抱在胸前,爪子细长略弯,做出十指相扣的状态。几乎和头一样粗的脖子笔直地挺着,但为了呼应驯养员的指挥,不时向前软绵绵地弯下,向饥渴的游客点头祝福。保持直立、微笑、优雅的姿态,它们绕场两周,赢得观众的第一次欢呼。随着驯养员一个简单的手势同时抛出两块精选的肉,两只黑熊娴熟地在空中咬住,匆匆下咽,然后开始在地上打滚。前腿撑地,头后缩顶地,后腿用力一蹬,肥胖的身体在地面上画出一道道并不圆滑的弧线,同样是绕场两周。整齐划一、标致可掬的动作赢得了全场第二次掌声。它们的第三次掌声来自于“熊钻人胯”――驯养员张开双腿,两只黑熊依次从他胯下穿过,四脚着地,弯着腿,短小的尾巴左右摇摆,大长嘴半张、红色的扁平的舌头略往外吐出,点头哈腰、以一副乞讨的姿态半爬半走地通过了人体拱桥。
无法忍受观众的尖叫声,我选择懦弱地离开当个彻底的局外人。本该在丛林中奔跑、撕咬的熊如今在钢筋水泥筑造的狭小舞台上像皮球一样滚来滚去,饲养员极力讨好观众以获得心安理得的工资,黑熊拼命讨好饲养员仅仅为了一块或许注满激素的猪肉。在物欲横流的社会,熊成了没有野性的玩物,它们的价值只体现在人类的欢呼中,它们的劳动“异化”成饲养员抛给的食物。
动物园里的黑熊丧失了应有的野性,但至少还能好好地活着,跟那些在大自然中自由奔跑的熊相比,仅仅就生存这方面而言,它们是幸运的。每年都有大量的熊惨遭蹂躏,它们的胆汁、皮毛等成为重要的商品。除此之外,人们也给不了黑熊一个安稳的家,日渐减少的森林让它们无处躲藏,恶劣的气候条件更是让它们无法适应。因此,黑熊的数量越来越少了,即使政府亡羊补牢,将其列为国家级保护动物,仍然免不了偷猎捕杀,熊制品市场依然繁荣。
一边是动物园里的苟延残喘,而另一边是生存的急剧考验,黑熊无法改变它们的命运,要么懦弱廉价地为取悦人类活着,要么用孤独的皮肉与人类的陷阱和武器殊死搏斗。人类,这个有条不紊地发展壮大物种对世界的控制和征服体现在方方面面。从某种程度上说,动物园中上演的“熊钻人胯”的一幕正是人类对以熊为代表的动物世界的绝对征服。小到实验用的小白鼠达到深海遨游的鲸鱼,很多人总是习惯地把它们个体生命的意义忽略,似乎只有为人类所用才能实现其价值。然而,矛盾在于,人类同样是生物链中的要素,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是生物进化的基本规律。这样一来,人类似乎为自己对其他生物的略杀和囚禁找到了一个绝妙理由。
为了给世界多留一类朋友,动物园以及各种动物保护区也不失为一种办法,但是,如果将它们当做人类的娱乐观赏项目,泯灭其自然和本性,那它们存在的意义就不大了,而人类只会在一次次的征服和占有中变得更加浮躁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