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拐杖-美文故事
去年儿子考上大学办升学酒时,正是天气非常炎热的几天。那天老家来了很多的人,父母亲的身体不太好,可他俩却坚持和本家们一道来县城,参加他们孙子的喜宴。那天上午来到县城,本家人首先是全部爬上了我家的六楼,母亲的腿曾因骨折而伤,平常连到走平路都困难,不要说是爬我家的六楼了。本家们要背着她上楼,可她就是不让,说,要一步一步地上。其实,母亲每挪一步,是非常吃力的,而且受伤的腿因受力较大,也非常的疼,可她就是要自己一步一步地走。自从我来到县城工作买了六楼后,母亲的第一反应就是感觉楼层太高了,要来我家玩一趟,进家门就不容易了,最大的挑战就是这名为六楼实为七层的高楼了,六楼没有电梯,就是我们正常人,爬上来之后还得气喘吁吁,不要说身有残疾的老人了。母亲没中风和腿伤前,感觉爬这么高的楼已感到十分吃力,更不要说是母亲中风和腿伤之后了。现在,母亲每次来我家,都是由父亲陪着的,还有一根形影不离的拐杖。说是拐杖,就是一截有两根手指粗的小竹竿儿。我几次去外地玩,本想给母亲买一根漂亮的拐杖,但最后还是没有买,不是舍不得花钱,而是不想让母亲永远拄着拐杖,总希望她能彻底地放弃拐杖,象正常人一样走路!
自从脑中风之后,一向风风火火、雷厉风行的母亲,突然就变了一个人,她的自信心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其实,父亲大病在前,而且还做了那么大的手术,可一直有病在身的母亲却没有被击倒,在父亲出院后,就悉心地照顾着体弱的父亲,在母亲的细致入微的照料下,父亲的身体恢复得非常好。可没想到是,母亲却在一次捆柴草中不慎中风而住院,出院后,左半身几乎因麻木而瘫痪,左撇子的母亲一下子失去了劳动能力,这让她痛苦不堪,对母亲来说,病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劳动能力而成为一个“闲人”。在父亲的照料下,母亲却过起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这不是母亲习惯的生活!在这之前,原来一直是由她照顾父亲的一切生活的起居,可现在,反而由父亲来照顾她的生活,这是她万万不能接受的;更不能接受的是祸不单行,当母亲的身体有了很大好转的时候,却意外地在门口摔倒而造成左腿严重错位骨折,住院一个多月,但由于母亲体质一向较弱,因此腿部的恢复也就非常缓慢。出院后,在家疗养着,等体质好了一些后,就试着下床走动走动了。由于数月的卧床,缺少一定的运动,母亲的腿部和胳膊部分的肌肉渐渐萎缩了不少,因此走路十分的困难;平常在家走动,主要靠着老父亲的搀扶。然而,父亲却舍不得放弃田里的农活,白天他还要到田里去做些农活,这样就把母亲一人丢在家里。母亲要想走动,就只能依靠拐杖了。从那时起,我就想买根拐杖,好让母亲走动的时候有一根好拐杖拄着,会方便安全些,也曾跟母亲说过买拐杖的事,可母亲说,花那钱干什么,家里随便用一根树枝或竹竿就可以当作拐杖用的,我说,一根拐杖也只有十几块钱,也不花什么钱的,可母亲就是执意不肯。母亲对自己一向是很节省的,从来不肯为自己多花一分钱,但对家人,尤其对于我们这些子女,她却从不吝惜钱。就这样,母亲一直随便用家里废旧的竹竿做了一根拐杖。后来我发现,母亲由于怕再次摔倒,而对拐杖的依赖心理特别的强,只要走路,就把拐杖紧紧地拄着,非常地紧张和小心,即使她的腿已基本痊愈了还不肯放弃拐杖。这时,我就感觉到母亲是多么的'可怜啊!每次看着母亲一拐一瘸的样子,心里特别的难受和心酸……其实,我知道,母亲并不是怕再次摔倒,而是怕摔伤后,就会再次给我们这些做子女的带来更多的麻烦和不便,住院、伺候、花钱、请假……子女们的正常的生活会因一次老人的生病或住院而被完全打乱,她常说,子女们都不容易,为生活操心已够多的了,做老人的要体谅子女们,应该尽量地少让子女们为他们操心啊!父亲坚持要种自己的几亩地也是基于这种体谅子女的心理,父亲说,只要自己能动,就不想向子女们伸手,自己动一天,子女们的担子就轻一天,到了实在不能动的时候,再向子女们要吃要喝也不迟的啊。
母亲中风了一次、摔倒了一次,落下了最严重的后遗症就是,对自己身体恢复健康的自信心不足,这从对她拐杖的过分的依赖中可以看的出来。所以,我想方设法地让母亲增强对自己身体恢复健康的自信心,每次我打电话回家,在电话里总是对母亲说,您的病其实早就好了,身体一点问题也没有了,就是您心里老放不开,老想着自己是个病人,是个残疾人,您说您现在说话已口辞不清,可我从来没有听到过您讲错一个字,说错一句话呀!您在电话里跟儿子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我都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要老想着自己病还没有好,您呀病早就好了啊!每次回家,我也总是故意对她的病装着毫不在意的样子,我笑着说,您的病早就好了,看,路走得是那么的稳当,还有什么事?病都好了,我还说您的病做什么呀!放心地走吧,摔不死的啊,您命好,有我们这些子女罩着您啊。记得前年的11月份有一次母亲和父亲来县城我家来玩,回家的那天,她还是想要拄着拐杖下楼,而且父亲还要搀着她,我说,爸,您不要搀妈了,让她自己下楼吧,她根本就没事的,就是心里有点担心而已,让她自己走吧。于是我也就“没收”了母亲的拐杖。就这样,母亲看着我,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就自个儿扶着楼梯栏杆一步一步地往下挪着,可我还是装着和父亲说着笑话,但我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母亲的腿,生怕母亲的腿劲不够,支撑不住而摔倒。居然,母亲没有我们的搀扶,没有用她的拐杖,甚至还有好几级楼梯还没扶楼梯栏杆!就这样母亲真的自个儿走下了六楼!下了楼,让母亲休息了一会,就去街道口打的,这时,父亲却执意要搀母亲,因为母亲从六楼下来,已费了很多力气,可我还是“狠心”地没让父亲扶着母亲。我依旧笑着说,妈妈根本就没有事,六楼都自己能下来了,还会有什么事吗?我把母亲的拐杖紧握在手里,没有给她,说,自己走吧,我们还是不搀您的。我知道我这样“狠心”,母亲是不会不生我气的,这从她的“灿烂的微笑”中可以看出来的,因为她好像在儿子的鼓励下找到了自信!那一次,也是母亲真正地第一次甩掉了她的“拐杖”,自个儿走出了200多米远的路程,这真是一个奇迹!
我知道,要想让母亲彻底一下子摆脱对拐杖的依赖,也是不现实的,不过,打那以后,听说母亲使用拐杖的次数明显地减少了。但每次出门,拐杖还是要随身带着的。去年她来喝孙子的升学喜酒时,还把她的那根竹竿拐杖带着,可是当她吃好酒回家的时候,由于一时的高兴,就把她的那根拐杖忘带了。我就把母亲的这根拐杖一直放在我家的门旁,每天进出,我都要看一看这根陪伴母亲走过了多少坎坷的拐杖,有时,把拐杖轻轻地拿在手里,柔情的抚摸着,还放在鼻下闻闻,上面还散发着母亲汗的气息!然而,每次看着拐杖,我的眼前就浮现着父亲搀着母亲一步一步缓缓向前走着的样子,心里总是酸酸地。每次我都在心里祈祷着:愿母亲能真正地把拐杖甩掉,愿母亲的身体真正地恢复健康!
母亲的这根忘带的拐杖,就这样一直放在家门口,这一放就快有一年了。我常常跟妻子开玩笑说,母亲的这根拐杖就是孙悟空用的定海神针,是孙猴子的如意金箍棒,我家门口放着这么一个宝贝,一定会吉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