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风暴的爆发很快波及到了中国,并迅速在国内漫延开来,就连我们这个小小的太湖岛屿也不例外。先是银杏价格暴跌,再是桔子无人收购,果农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叫喊着这种日子怎么过。
怎么过?想想以前的日子,再想想现在,我们过的日子还算是幸福的。像我这个年龄段的农村孩子大多数都应该有过那些困苦的岁月:喝酱油汤,吃炖面粉、山芋汤,炒柿仁,穿着露出脚趾头的鞋,裤子的膝盖和屁股上都是补丁……。
记得我八岁时的那个深秋夜晚,父亲仍在在部队,母亲安置好我们姐妹俩上床睡觉后就匆匆到生产队里干农活去了。睡了一会儿,妹妹要小解,想开灯才发现停电了。屋里黑得可怕,我壮着胆起来找火柴点煤油灯。之前从未划过火柴的我,也许是因为害怕而手发抖,划了一根又一根,可就是划不着。好不容易点亮了一根,却不小心烫到了手指,猛得一疼连忙把火柴扔了,泪也跟着下来。妹妹怕我再烫着,乖巧地不让我点了。她自己爬下了床,摸索着向马桶那走,只听得“咕隆咚”一声,心也跟着一紧,随即传来妹妹的哭声。隔壁家的邻居听到声音,好心地用电筒照亮了原本黑暗的房间。只见妹妹走错地方摔倒在山芋堆上,脚踢翻了马桶,令人纠心的画面。在好心的电筒光中妹妹回到了床上,姐妹两个委曲地抱在一起直哭。在漆黑的夜里,两个小小的身躯抱得那样紧那样牢,相互壮胆,小小的心灵在此刻相互依靠着。母亲回来时,发现我们紧紧地抱在一起在床上半脆着睡着了。
长大一点我们和村上的.小伙伴们一起去割草、捉鸟甚至是稻草堆里的小老鼠,还去挑各种野菜,摘桃汁,拾地衣。日子虽然艰苦却有着让人难以忘怀的快乐,那是现在的孩子所体验不到的来于大自然中无拘无束的心灵释放。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月儿一尺一尺地挪,我们也在不知不觉中成长。为了减轻家中的负担,妹妹自动放弃了上高中的机会,小小年纪就进了厂以助我念高中。那一年我上高二,父亲去外地出差,适逢家里的油菜种植。母亲带着妹妹,不到五点就爬上高高的四龙山去拨油菜秧,早上的雾气很重,温度很低,秧苗上全是露水,冰凉冰凉。可怜妹妹稚嫩的手冻得透骨的疼,一边流泪一边拨。直到现在母亲和我说起这事还忍不住要落泪。而我那时正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对这不曾知晓。当家人们辛苦地劳作时,我在学校却没能如亲人们所期望地那样努力付出,对于他们我亏欠的太多太多!
在那个高中学历还很吃香的年代,我被安排到了当地的政府招待所工作。在那里我学会了如何用两根筷子将桂鱼及河鳗的内脏卷出;学会了如何在不开膛的情况下将鸡弄得干干净净;也学会了折叠形状各异的漂亮杯花和盘花;学会了如何用一只手托起放满了酒水饮料的托盘,同时也学到了应懂的各种礼仪。当时我们这个岛与外界接触全靠那些庞大的登陆艇(可以装载几输大巴),交通极为不便,经济相对来说比较落后,我一天不落地努力工作,一个月的工资也不到百元。但在那儿我积累了很多宝贵工作经验,这为我在两年后顺利入聘我们镇上首家中外合资的酒店奠定了基础。
九四年十月,我国最长的桥----太湖大桥落成开通,仿佛一夜之间插上了自由的翅膀,我们这个孤岛一下子就活了起来。酒店的生意出奇地好,每天餐厅客房爆满,我们这些员工整天从早做到晚,做好餐厅做客房,回到家整个人就像散了架一样。那时我们这些人跟本不知道还有什么劳动法,只知道为了比其他工作单位高些的月收入拼命地干。由于我早前的饭店经验以及工作的努力,很快便被提升为餐厅及客房的总领班。这个头衔的代价是虽然多了一百元的岗位补贴,但每天比别人要先到单位,晚上要查好房后最后一个回家,中间还要安排好每个服务员的工作,当然还得比别人做得更努力,否则难以服众。与其说我这个领班是靠能力得来的,不如说是我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脏换来的。别人不愿干的脏活我来做;别人提两个水瓶,我提四个;别人休息了我还在走廊吸尘。那段时间我比原来轻了十几斤,瘦到还不满九十斤。
那时家里靠着父亲的退伍金和一部分借款造了房子,然后又是我结婚生孩子,家里经济很是困难,我们挣的工资一分不少都得交给父母还债。工资都上交了,平时多出来的一些开销就显得紧巴巴。好在合资的酒店还有个好处,有时还能得些意想不到的小费,于是我们夫妻一些小开销就从那里得到了缓解,有时还偷偷给些妹妹零花。每当先生没烟抽了,他也不好意思和两老伸手,就跑到他哥那儿去拿一包,他哥也会隔三岔五地买好整条烟放在先生随手就可拿到的地方。对于他这个十四岁就失去了父亲的人来说,他的哥可以说是他的半个父亲。
现在,我们都有了固定的工作,我也到了理想的工作单位,日子过得平淡却充实。回想起那些过去的日子,虽然困难艰辛,但充满了浓浓的亲情,精神上的快乐远胜于物质上的享受。如今家里的条件都好了,我们这些亲人们仍旧像个大家庭,时不时地会围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说着笑着。这,是用金钱买不到的快乐,这,是世间至深至纯的亲情,值得我们用一生去呵护,去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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