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秋天,我第一次来到成都,游览了千年古堰——都江堰。那次出游,即不是采风,也不是专程的旅游,而是一次紧张工作空隙中难得的休闲。
那年春天,我的一本专业书被列入机械出版社的出版计划,由于专业要对口,出版社要我和成都的某专业研究所共同编写。于是,我就到了成都,接待我的是该所的赵工程师,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他们所三个编者之一,也是所里指定的该书主编。赵工个子不高,福建人,清华大学61届,比我高了整6届,作为学弟,我自然要和他们精诚合作,为的是将书尽快出版。
我记得那时正好是雨季,几乎天天下雨,阴沉沉的天空显得十分压抑。我住在离研究所较远的旅馆,每天要乘公交车上下班。我们四个讨论并统一了编写目录后,就分工各自编写。我写的部分占全书的70%,工作量很大,经常要加班加点。中午,我在所里食堂吃饭,那个年代,都是粗茶淡饭,几毛钱而已。没多久,我就明显地消瘦了,精神也打不起来。有一天中午,赵工拉着我去他家吃饭,那天下着雨,我们俩打着一把伞,他的左肩,我的右肩都叫雨打湿了。中午,他的妻子和一双儿女都在家,吃的是面条,特地烧了红烧肉,大概是因为我来的缘故。那天,我吃的很多,和他的妻子和孩子也说了很多话,他们知道我是第一次来四川,鼓动我一定要去看三个地方:都江堰、峨眉山和乐山大佛。老赵上中学的女儿叫老赵陪我去,我看老赵很尴尬,我知道我们的工作很紧张,就笑了笑说,我一定会去的。
接着,又是忘我的工作,大约过了半个月的.样子,我的初稿完成了接近三分之二,这时,我的单位来信要我快些回去,毕竟写书是个人行为。就在我买好回程机票时,老赵要陪我去都江堰,说是答应女儿的话要算数。
第二天,我们去了都江堰,一路上老赵不停地给我讲都江堰的历史,到了都江堰已是中午。那天下着毛毛小雨,我们俩都没有打伞,望着在雨雾中朦朦胧胧的山山水水,要的就是“水”的感觉。眼前是喘急的岷江,波涛滚滚,发出哗哗的震撼声。我好象看到李冰父子,披着蓑衣,站在对面的山上,规划着这千年不朽的伟大工程。在江水的滚滚激浪声中,我感到在历史的长河里,一个人的力量是多麽的渺小!
老赵一定要我去对面的二王庙看看,烧拄香,祈保平安。要到二王庙,必须过桥,老赵说,我们还是走捷径吧。说着,他脱掉鞋子,从没足的水中淌过去。我看到不少人都这样走,说明此处水不深。待我也赤脚涉入水中时,感到水刺骨的冰凉,没走多远竟有失去知觉的感觉。我看到老赵迈着大步,已远远走到前面,我迈着麻木的双脚,紧跟了上去。这次的赤脚涉水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印象。我们在二王庙烧香时,我的脚还是麻木的,这就是我对都江堰那片水的深刻印象。
后来,我们又共同到上海、北京、南京等地调研,收集核对数据。后来,老赵又来到郑州定稿,我当时的单位和家在这里,我也请老赵来我家做客,见到了我的妻子和女儿,就象我到他家一样,说了很多的话,他要我妻子和女儿去成都,他还要陪我们去都江堰,赤脚过江,这次,我女儿答应他了,老赵说,答应女儿的话要算数。
不久,我们的书出版了,老赵给我来了信,大家相互祝贺一番,这是1980年的事了。后来,由于各自忙于工作,联系甚少。1983年,我的另一本专业工具书“数据资料手册”被北京机械出版社列为当年出版计划,由于,此书涉及范围很大,又是工具书,我首先想到和老赵合作,我想由我们两个做主编,在全国聘请专家教授编写。为了让老赵了解此书的编写特点,我将我编写的目录和其中两章的稿子寄给了他。就在我急切等待老赵的回音时,他们所给我来了一封信,告诉我:老赵同志因为陪同客人游览都江堰,在涉水过江时,因上游突然放水,将他们冲如急流,不幸遇难,享年42岁。
在悲痛之余,我想起那份样稿和目录,就写信给老赵的妻子,一来表示哀悼,二来请她将稿子寄回,我知道,这个时候提这个要求不大合适,可是也没有办法,因为,我并没有留下底稿。不久,我接到老赵妻子的信,说在老赵遗物里没有看到那份稿子,就这样,稿子和老赵一道去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放下了“手册”的编写,甚至想彻底放弃。可是,那是和出版社签了合同的,放弃是不允许的。在出版社责任编辑,也是我的老师的鼓励下,“手册”最终还是出版了,可是,它整整编写了八年。
后来,我又有机会来到成都,我却不敢再去都江堰,去看那片冰冷的水,但,我一生都永远记着那片水,那片水就留在了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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