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阿娟一直很害怕,怕黑夜,怕丈夫要孩子。
阿娟和丈夫度蜜月那阵,阿娟每次都坚持丈夫必须采取安全措施,否则,一切免谈。丈夫也很配合,也很理解。阿娟在一家高新企业做白领,事业正处在上升期,她怎能挺着个大肚子去上班?在事业与孩子之间,阿娟毅然选择了前者。不出半年,阿娟得到了提升,位子到了部门经理一级,也可以说是遂了心愿。丈夫这时提出了孩子问题。
“要孩子?”阿娟一听,连连摇头说,“现在要孩子,你准备好了吗?”
丈夫说:“怎么没准备好,咱们现在房有了,车有了,还养活不了一个宝宝?”
阿娟说:“你说得倒好。我问你,孩子将来要上学,要上好学校,咱有这个能力吗?孩子将来上大学,找工作,处对象……对了,咱们还要给他买房买车,你说这一大堆开销,你付得起吗?”
丈夫说:“我爹妈那么穷,不也把咱们的事办了吗?”
阿娟说:“算了吧,咱们的事看把他们愁的,就差上吊了,现在想起来我都有点怕。”
阿娟想起和丈夫结婚时的事。
那时,她和丈夫一无所有,公婆又都是工薪阶层,收入一般。但阿娟却为自己的未来规划了耀眼的蓝图:一套两居室住房,一部车子。就是这张“蓝图”,犹如一张巨型的网一下把公婆与欢乐隔离开来,为筹措这几十万元的房款,老两口把自己一生的积蓄都掏了出来,借遍了亲朋好友,还差两万元。老两口愁得实在没办法,就把阿娟找来,满脸陪笑,低声下气地乞求阿娟,看能不能先租房结婚,然后再买房。阿娟看着公婆的那副可怜相,心里充满了鄙视:买不起房要什么孩子啊?她像法官那样斩钉截铁地做出了判决:没房子就拜拜,让你儿子接着打光棍。公婆当时就蔫了,活像丧权辱国的清朝官员,点头称是。阿娟心里那个爽啊。房子有了之后,就是车子了。你想,买房时公婆就已债台高筑了,再提购车,把老两口吓得是直在原地打转。丈夫也为难地说,要不车的事就缓一缓?阿娟心说,在此关键时刻,千万不能“心太软”,否则在同学面前没面子。她说你们家还有潜力可挖。丈夫说,快讲。阿娟说,公婆的单元房一卖不就得了。丈夫也急了,那父母住哪呀?最后,老两口卖了房,回老家投亲靠友去了。
其实阿娟怕的就是自己将来有一天会变成公婆,自己也会那样低三下四求别人,自己也像昏庸无能的清朝官员那样哈腰点头。一想到这些,阿娟就不禁浑身打颤发抖。可丈夫隔三差五地要儿子,让她更加心神不宁。
阿娟有时担心地说:“我们的孩子将来会不会也这样?这几天我一直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丈夫说:“如果咱们的孩子将来这样对待咱,你说该怎么办?”
阿娟气愤地说:“骂他个没良心的东西!我们从小把你养大,容易吗?我们为你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累,到现在却成了冤家对头。买房子?旧房还不成?还买车?你把我们吃了吧。什么?让我们把这房卖了?你疯了?房卖了我们住哪?”
丈夫突然“呜呜”地哭起来:“你骂得好啊!我就是那个没良心的东西,我不该这么逼你们啊!我不该逼你们四处借债,不该逼你们卖掉住房给我们买车啊!如今害得你们投亲靠友,无家可归,我这个做儿的还有什么脸面见您哪?呜呜!”
阿娟见“儿子”动了真情,就劝说:“既然知道错了,你就得改。你把车先卖了,把我们的债还了,再把我们老两口接过去一块住,好好服侍我们,你说行不行?”
丈夫说:“做儿的一定照办!”
几天后,他们真的把车卖了,接着又把公婆从老家接了回来,与他们一起住。
爹妈问儿子:“阿娟啥时也怕起我儿啦?”
儿子诡秘一笑:“阿娟不怕你儿,是怕她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