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九十多岁的女工、二战期间功勋卓越的铂尔在回忆往事时曾提到,在接受训练时得到的指示是:一旦被俘,要保持四十八小时的沉默,以便同伙有时间逃脱。
心有所动。四十八小时的沉默,给人性以回旋空间。
若让有血有肉的身体忍受长时间的痛苦折磨,我个人认为,未必合人性。我想,正因为大多数人都做不到,故而那些为了理想而忍受极端苦痛的人,被我们视为英雄。
如哥白尼,因提出“日心说”,教会对他施以酷刑,他的身体被拉长,但只要有一口气,他就依然不屈;如古罗马那个坚持自己学术见解的女数学家,身体被反对者用海贝一片片切割,连续数天,方才气绝;如赵一曼,被残忍的日本人折磨得半身炭化、指甲全无、白骨可见,也决不低头……
写下这些,我已不忍。那些亲身经历的人,是如何挨过极端难熬的每一分、每一时、每一天的?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反复问自己一个问题:如果遇到“敌方”酷刑,能扛否?也许很多人都并不太怕丢掉性命,但非常畏惧长时间、超越常规的剧痛。
所以,看到铂尔说到“四十八小时的沉默”,我终于释然。原来,有一种动摇,是可以得到谅解的,只要你在划定的时间里坚守了立场与原则就可以了。
但这不合国人的思维习惯。热衷说“中庸”的我们,在大小争斗中,往往只看到“敌我两方”的对立存在,不宽容中间地带,不宽容人性的极限。所以,在得势者严厉的目光里,敌人总是很多。而那些被打入另册的“叛徒”,基本上再无翻身余地。即使不能将其消灭,得胜者也要在思想上、文字上将其处以极刑。这在清代尤甚。
就这样,在生活或工作中一有风吹草动,我们就感觉焦虑,很多人似乎已习惯了日积月累的紧张心境,不知快乐为何物。
什么时候,我们能够推己及人,在矛盾、困惑、对立面前,除了做简单的是非判断,还捎带考虑“四十八小时的沉默”?因为在宽容他人的同时,其实也是善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