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迷信,对民俗上坟的事,不太讲究.自母亲去世以后,我是逢节必去,总觉得没有好办法报答母亲养育之恩.清明节,我们兄妹又来到母亲坟前……
母亲是在我们兄妹正共享长了工资的兴奋日子里去世的.我们兄妹能够”吃上黄粮”都归功于母亲。
母亲是伪满高小毕业的,那时虽然是日伪统治时期,但在我们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母亲接受的教育,还是以那些老私塾、老学究们的儒家思想.母亲教育我们的原则是,诚实做事,老实做人,母亲常对我们说的一句话:“诚实常常在”。
母亲留下我们三男三女兄妹六人。在五、六十年代,家中生活十分困难,母亲十分节俭,老百姓都说母亲会过日子,为了供我们读书,母亲在1958年大跃进那个年代,养了头猪,卖钱换了一台旧缝纫机,白天,她参加生产队劳动,晚上,五更半夜的,点着松树明子照亮给人做衣服挣钱,特别是我和哥哥念中学时,都在外地住宿读书,那时给人做一条裤子才挣五角钱,我们每两周回家一次,每次母亲都把学费饭伙钱准备好,给我们炖一小筐咸菜,两罐头瓶子酱萝卜条,一包地瓜或者是菜饼子。吃用从没让我们缺着难着,穿的是新象新样,旧象旧样,补连整洁,即使补丁落了几层,也从没让破了穿出去。
母亲教育孩子在咱那条山沟里十里八村是有名的,她对我们管教十分严格.教我们懂礼貌,要懂规矩、听话,不准我们和别人打架,生事惹祸。我们那时学别人家的孩子,不注意说了一句脏话,母亲的巴掌马上就会上我们身的,她说:“非得让我们长记性不可”。
别看母亲管教我们果断,对小节问题不吭忽。但遇到我们不痛快时,又特有耐心。记得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一次和小伙伴们逃学,被老师批评了,一赌气,干脆不念了,主动把家里的猪赶出去放。这回,妈妈没打我,也没骂我,反而一直哄我,劝我上学。我很犟,不爱听,不让我放猪,就拿着小筐挖野菜去,妈妈放下家中的缝纫机活,跟我到山上,看到放牛的,就对我说:“你不上学,以后就得在家放牛啦”。“是呀”我想:“那个放牛的,就是我伯父的儿子,他六岁就放牛,那时快二十岁了还放牛,有名字别人也不叫,都喊他牛倌”。妈妈每天早上把饭盒给我装上,把书包给我背上一次。三天后,我的犟劲过了,但还碍于面子,不肯自己去学校,但妈妈不送我,最后还是逼我自己回到学校。那是我平生第一次逃学,也是唯一一次逃学。
母亲做什么事都讲个公平。我们兄妹间,不管大小,吃用东西都要分,不准哪个多吃多占。那时小弟老妹还小,妈妈给我们大兄妹四个每人买一个不同花样的小花碗,每人一个小酱碟,吃小咸鱼,每人分一条,吃咸鸡蛋,切四瓣每人一瓣。凡是好一点的饭菜,妈妈总要给分到我们的碗里,不准争抢。在母亲的教育和熏陶下,我们兄妹凡事都有尊有让,名声在外边很好.
我们这代人,赶上文化大革命,应该说机会不是很好,那时已取消高考,读完中学就回生产队当社员.那时还没兴走后门,也不兴考试,公社,大队需要个人,就从年轻的人堆里扒拉,看好谁,直接就用了.由于母亲的教育为我们垫了底,社会口碑很好,下学后,我们兄妹干活办事都扎实认真,吃苦耐劳,幸运就一个接一个的落到我们兄妹头上。哥哥念完中学,读了一年耕读师范,回大队就被安排教小学,我中学毕业,在生产队干了两年队长,抽到大队干了不到二年又被公社采用,大妹子下学,不到一年就被任命为农田建设专业队长,她不善言辞,带领民兵劈石挡大坝。砸钢钎,打炮眼,装炸药,点炮样样都领头干,都敢干。二十年后,一位和她同期当专业队长的老同志还在我面前夸奖:“妹子真厉害,打炮眼,两只手一只手把一根钢钎,打锤,她双手抡锤,单手落锤,甩锤拎的真漂亮”。大妹子后来被保送上了大学,毕业回乡也教学。二妹更幸运,念完中学就被直接选中做了小学教师。剩下三弟和老妹子,他们小,以后就没这样的机会了。象我们家兄妹个个都被公社重用的很少,让乡邻们羡慕的不得了.
那年,妈妈八十四岁了,她老人家自己说,自己到圣人寿命,七十三、八十四,是坎年。这年,正是教师和机关干部长工资的时候,我们长兄妹四人数我这事业干部长得最少,还挣1400多。这下在我们这个偏远的山沟沟里重新又掀起一阵轰动,这次人家羡慕的不是我们,都在夸我的妈妈。妈妈就在我们兄妹正高兴的时刻得脑溢血突然长辞于世,乡亲们的话:“这老太太,一辈子竟为儿女着想,临走时也不肯拖累儿女一回”都说我的妈妈是一位最成功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