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教官喊了“向右转”的时候,男生何敷和女生马馥这两个人同时犯了浑,在一堆转向右边的人里双双的面朝了左边。偏偏那天教官也犯了浑——当那句气如山河的 “你,还有你!那个何!何……何马!敷馥!……给我出列!”何敷和马馥在九月的晴空下,收获了可以改变他们整个高中生活的绰号。
“何马”,“敷馥”,“河马夫妇……”
以前只有过印象淡薄的随意一瞥,却只是因为这五分钟不到的交集,被莫名冠上了“夫妇”的称号。
这显然不可以让人接受。只能努力的撇清关系。
男生何敷说,“她根本不是我喜欢的类型,OK?”
女生马馥说,“谁再把我和他拉一块儿说,我跟谁急!”
他们并没有事先的约定,却同样的以诚恳的态度、坚定的口吻,在舆论面前拼命将彼此拉进了“人际交往的黑名单”。
这是成功的结尾。也是失败的开始。
~Re~
失败开始于,何敷发现自己好像喜欢上了马馥。
之所以一直没往心里去,是因为何敷满脑子都是“如何抹消绰号”。直到意识到彼此真被众人划进“不可能在一起”的范畴时,那些原本被忽略的点滴,才终于放大进了视界。
何敷突然觉得有些遗憾,他疑惑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了马馥。
但凡能问出这样的问题,答案已八九不离十。
仅仅是一个瞬间,当马馥的眼神擦过何敷的视线,何敷就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咚,节奏美妙一如他眼里的那个女生。
何敷于是知道,自己的的确确是喜欢上马馥了。
~Mi~
但何敷不知道的是,马馥也的的确确喜欢上了自己。 区别只在于马馥发现自己喜欢上何敷,比何敷还早了两个月。
那一天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她去小卖部买口香糖,买好走到门口,何敷与她擦身而过,校服在马馥身边掠过阳光与风的味道,明亮清爽一如身后的声音——
“给我一盒Extra。柠檬味的。”
自己的嘴里,和何敷嘴里会是一样的味道啊。马馥心想。想得自己有点恶心,有点害臊,还有点想傻笑。正午的阳光洒下来,仿佛一只粗糙的大手,轻易就将她捏出一脸热红。
就是这样。喜欢上了何敷。
两个月后,当何敷终于发现自己喜欢上马馥时,马馥对于何敷的喜欢,已经足够塞出一床又软又厚的被子。
~Fa~
何敷无法摆脱对方那句“谁把他和我拉在一起我就跟谁急”——他曾对马馥说这话时的坚定很是赞赏,却没想到,这句话如今成为心中磨不掉的刺。
他叛变了。那么她呢?何敷不敢乱猜。以己度人的下场多是自作多情,不但傻,还很惨。
没有人知道何敷喜欢马馥。更不会有人知道,他是怎样从边边角角探听到马馥的电话号码,并在手机里隆重地存成一个“?”号。是怎样混在一堆人里起哄外班男生朝马馥表白,并在女生一句“我有喜欢的人”的拒绝里,又喜又忧地失眠了大半个星期。又是怎样埋头苦练了将近一年的吉他,只为能创作出一首送给马馥的曲子。
没有人知道。马馥也不知道——即便那首送给她的曲子,何敷曾在她面前弹奏过两次。
第一次是在高三上学期的某届校际表演大会上。何敷被宣传委员半逼半求地推上了表演台,表演原创吉他弹奏加独唱。马馥居然听出来一眼的泪光闪闪。
歌曲的名字叫《这一天,给你的歌》。当这曲子和这词结合在一起,从那个名叫何敷的男生身上传递出来时,四周的空气便仿佛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银,闪耀着光芒却又拢得人全身发紧。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
~So~
那次惊艳表演之后,何敷俨然成为校园红人,一时间很有几个低年级学妹追着他跑。一个比较剽悍的,甚至对外宣称“那首歌就是写给我的”。
“那个……那首歌不是写给×××的。”某天放学后,楼梯口,何敷对马馥说。
这是双方第一次单独说话。夕阳的余晖潜进走廊,像是好心肠的贼,偷走了空气里的躁动,糅进大片带着杏色优柔的静谧。
——“那你是写给谁的?”——“我是,写给你的。”
这样的对话,何敷在内心演练了不下千遍。连回复里那个逗号的停顿,他都拿捏好了恰当的节奏。
但马馥只是愣了愣。“哦。”她回答。
这结果比起“表白失败”,更要让何敷郁结。即使不喜欢我,但只要多少有点好奇心,都会问一句“那你是写给谁的”吧。
~La~
马馥不问,其实是不敢问。
尽管当时的暧昧氛围,多少让她产生了“会听到自己名字”的预感,但只要这预感不是百分之百的确凿,马馥就不敢问。
真可怕。居然喜欢到了这样的程度。
何敷只能按着男生一条筋的思路,把马馥的那一声“哦”,理解成“对自己完全没兴趣”。所以当何敷在高考前的班会课上第二次在马馥面前弹奏那首《这一天,给你的歌》时,他压根儿就没敢看向这首歌的女主角。
“这首歌不是送给那个×××的。”弹奏前,何敷趁机又澄清了一遍。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但的确……是送给某个人的。”
台下女生们“哇,好浪漫”的尖叫,混着男生“哥们儿快说是谁”的调笑声潮水般涌来,何敷彻底丧失了将视线投向马馥的勇气。
而马馥又一次地,流了眼泪。
~Ti~
送给某个人……的“某个人”,会是谁呢?
但她依旧没有胆量去询问。马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偷偷将何敷的歌声录进自己的手机。然后,设成手机通讯簿里某个秘密号码的专属来电铃声。
是的。她和何敷一样,花了大力气偷偷抄来了对方的手机号码。和何敷一样,大胆地在电话联络簿里将它标志成“?”号。却也和何敷一样,连给对方发条火星短信都没有勇气。
三个月后。苍白的毕业。
~Do~
至于一年半后,何敷偶尔在街上看到马馥的背影时,他是怎样鼓起勇气拨打了对方的号码,又是怎样惊愕地听到对方手机里传出那首熟悉的歌……已没有了详述的必要。
毕竟很多时候,花大力气描写倾诉,还不如一首简单的歌,更能深入人心。
这一天,给你的歌/你听懂了吗/这一天,给你的歌/你会喜欢吗/你在这一天,听我给你唱出这首歌/那是我说不出口的乐与忧/总有一天,我也会听到/你哼出这首给你的歌/这是给你的歌也是给我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