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一年前做起某个服装品牌的代理后,我的酒局就越发多了起来。这不,总公司又派人来考察了,酒局,自然少不了!
来人姓李,总公司市场部主任,哈尔滨人。白天考察销售网点,晚上,我请他去海天大酒楼。要了一瓶五粮液,我们便左一杯右一杯地喝了起来。李主任酒量不浅,我也不想服输,没多大工夫,半瓶酒落肚了。正在这时,一个陌生女人突然推门而入。走错了房间?这是我的第一反应。想不到,那女人仿佛认得我,竟满脸怒气地走到我跟前,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是猪脑子?你不是赌咒发誓不再喝酒吗?这才几天,就又犯酒瘾了?你忘了三天前才流过鼻血?你是不是想喝死?”说罢,女人竟将我杯子里的酒全泼到了地上。
我一下子呆住了,她是谁?凭什么来管我?见她把酒泼掉,我一下子急了,生气地站起来,大声问她是谁?
“我是谁?你喝昏了头?连自己的老婆都不认识了?”想不到,女人更气,眉毛都要竖起来。这时,我反倒笑了。我老婆?我老婆两年前就看中了一个大款,和我离婚了!
李主任见状,忙站起身劝着女人:“嫂子,消消气。都怪我,不知道大哥身体不好。这酒咱不喝了,你也别再生气。”
女人听罢,气哼哼地对李主任说:“他就这穷德性!没人的时候自己还要喝二两,有了人,那就喝不醉不拉倒!酒精肝都四五年了,酒也戒了一万次,可就是没一点儿出息!前几天流鼻血进了医院,医生说让他半个月不许沾酒,这才几天,又忘了!”
李主任让女人坐下,有话慢慢说。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一时间却又无法证明她不是我老婆。不过,我有点儿纳闷儿,我压根不认识她,她怎么知道我有酒精肝四五年了?居然还知道我流鼻血!
我正要向李主任解释,女人的气好像消了些,竟向他道歉,说自己也是太心疼我的身体才这样。如果因为她坏了生意,我一定会加倍的再喝。
女人出去了,李主任看看我,问我难道在跟他唱双簧?我无比尴尬,正要再解释,突然感觉鼻子一热,鼻血喷涌而出。一看到流鼻血,我慌了。原来医生并不是危言耸听?李主任见鼻血喷到了桌上,吓得脸都白了,忙拿起毛巾替我捂住鼻子,叫服务生打120。
鼻血,没有白流。李主任不再怀疑我跟那女人演双簧,顺顺当当地和我签了五年代理协议书。协议书收起来,我长舒一口气。不过,我还是感到奇怪,那女人到底是谁?怎么会平白无故来搅我的局?
一个月后,县里的两个三级代理来市里拿货,我自然要好好地招待一番。
县里人实诚,直接要了烈性老白干,菜没吃一口就连敬三六九杯。这一共十几杯下去,菜没动两筷子,酒已经见了底,我忙叫服务生再开一瓶。
服务生应着就出了门。可没过半分钟,门又开了。我抬头正要叫上酒,却发现进来的竟是上次来搅局的女人。她沉着脸走到我身边,劈手夺下我手里的酒杯,怒斥道:“你又来喝酒!有没有记性?你上次怎么对我说的?你说你再不会喝了!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想把自己喝死吗?已经流了两次鼻血了,还不改?”女人说着,眼圈一红,竟然哭了起来。我吃惊地看着她,涌到嘴边的斥责竟又咽了回去。
两个代理见状,吃惊地看着我。这时,服务生拿了酒来,他们忙摆摆手。我对女人说她赶紧出去吧,别再来烦我了!女人抹抹眼睛,似乎万分委屈地出门。走到门口,她又回过头说:“不要再喝了,你一喝酒,我就整晚睡不安稳,求你了。”
见女人离开,我摇摇头,叫服务生马上倒酒。两个代理连忙劝阻,说嫂子都哭了,还是不要喝了。
“嫂子?她是个疯子!”我说。
两个代理相互看看,说嫂子也是为咱们好,以后还有的是喝酒的机会。说罢,两个人喊着上饭。我十分过意不去,两个代理却说:“好好珍惜嫂子吧。看得出,她是个好女人!”
一时间,我哭笑不得。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送走客人,我找到大堂经理,问他怎么能随便放人进来?那女人,是来搅酒局的!大堂经理找到服务员,服务员说她自称是我妻子,说有急事找我,不敢不带她进去。
我张大嘴巴,要骂几句却骂不出来。闷着头回家,我决心查出这个女人,弄清她为什么和我过不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天后,还真有人告诉我,说见过那女人。她叫陈惠莲,丈夫死于酒精中毒,曾一度好几天都待在酒店,一言不发地坐着。也许,是精神受了刺激?
得知女人的状况,我不想再追究。跟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女人有什么好计较的?可是,令我意料不到的是,陈惠莲却仿佛跟定了我。只要我有酒局,十有八九她会到场。见我没喝酒,便安安分分地离开,见我正喝酒,马上就搅局。奇怪的是,那些客户竟无一例外地相信,她真的是我老婆!
看她哭天抹泪,那样子真的很伤心,我突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说起来,酒多伤身,这女人倒也是为我好。也许,她把我当成了她死去的老公?
不久,在一次酒局,发生了件意外的事。几个朋友小聚,那女人又来了。她站在门口,目光幽幽地看着我。一个有些醉意的朋友站起身,指着她对我说:“这就是那个自称你‘老婆’的女人?”说着,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伸手就去摸那女人的胸。女人气坏了,抬手就是一巴掌。朋友哪儿受得了这份气,一把抓起女人的头发。
我一见这情景,火腾地蹿起来,上前用力揪住朋友的衣领,将他甩到一边。朋友大声喊着:“她不是一直搅你的局?你为什么还护着她?莫非她真是你老婆?她要真是,我就再不动她一根手指头!”
看着一屋子的人,我咬咬牙说:“她就是我老婆!”
众人哗然。我扔下他们,扶着眼圈红红的女人离开。
女人出了酒店,我替她拦了出租车。上车前,她突然回过头对我说:“你身体不好,别总让人担心。”那声音低沉温柔,一时间我心里竟涌起久违的异样的感觉。
过年了。我从城东跑到城西,回家陪老娘吃年夜饭。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一进家门,见老娘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我笑着说娘把我当贵客了?老娘笑眯眯地:“真有贵客呢,却不是你。”
这时,从厨房里走出一个系着围裙的女人。只一眼,我的嘴巴就张得大大地。这女人,搅局竟搅到了我家里?!
陈惠莲笑意盈盈,把一锅汤放到桌上。母亲拉着她的手坐下,说这是她相中的儿媳妇,“你自己找,我恐怕活到一百岁都难见到孙子。她啊,绝对是个好女人。”老娘信心十足地说。
我木呆呆地看着惠莲,惠莲低下头,再抬起头时,脸颊竟红了。我的心也一阵突突急跳。
表面是被老娘逼着,可骨子里我却心甘情愿地开始和陈惠莲约会。渐渐地,我发现她其实是个温柔贤惠的女人,搅局时的撒泼,不过是装样子给人看。其实,那全都是老娘的安排。老娘在我的公司里安插了眼线,随时汇报我的行踪,得知我哪天有酒局,老娘便报告给惠莲。
“你怎么就那么听老娘的?”我不解地问惠莲。
“因为她救过我的命。”惠莲平静地说。
我惊讶地看着她,陈惠莲说是真的。她丈夫,其实就是我之前的代理,因为酒精中毒死在了酒桌上。他死后,为了还债,她卖掉了所有的东西,包括栖身的房子。安葬了丈夫,她一无所有,万念俱灰,就动了轻生的念头。是恰好散步的母亲遇到了她,劝解她,宽慰她,并将她带回了家。得知她的境遇,母亲对我越发担心。知道劝也劝不住我。于是,就有了两人配合默契的一次又一次搅局。
“起先,从你的身上我看到了丈夫的影子,真是恨铁不成钢。后来渐渐地,不知道怎么,我就真的是心疼了。”惠莲说。
看着眼前温柔善良的女人,我心里突然一阵激动,忍不住冲动地将她搂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