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刚师范毕业后,到寨怀乡土窑沟村教学点任特岗教师已满三年,按合同规定,服务期满后,他可以申请调离,也可以留任。秦刚的决定是,如果期满,就马上回城。
今天最后一节课上,山里孩子的纯真质朴,秦刚还真有点舍不得。回到办公室,他想尽快改完作业,以便完成写了一半的《调离申请》。
今天的作业是用“如果……就……”造句,他认真地一一批改。
“如果秦老师调回城里,我们就没有了老师。”
“如果长大了,我就就像秦老师那样到城里工作。”
“如果爸妈打工回来了,就会答应带我到城里去看秦老师。”
“如果秦老师一调走,马校长就会为找老师的事犯愁。”
“如果秦老师走了,爷爷就会让我到城里私立学校上学。”
“奶奶说,如果秦老师不走,她就帮秦老师说个媳妇儿。”
……
秦刚越批心里越不是滋味,一定是马校长把消息告诉了家长们。
从作业上,秦刚足可以感受到山里人对他的不舍和厚道,他也深深地知道,土窑沟教学点离不开他。全校不足三十名学生,分散在周围十几里的沟沟岔岔里,他们大多是留守儿童,孩子们需要他。而秦刚是家里的独子,每月回家,妈妈总为他的婚事唠叨不休,也难怪,已经27岁的他把自己封闭在大山深处的校园里,有谁会去认识他。
“回,如果服务期满,就马上卷铺盖回城。”这是他早已的决定。
最后一本作业是囡囡的。
“妈妈说,如果有人理解她,她的事业就会做得更好。”
囡囡的妈妈叫英彩,是个有故事,有争议的女人。听说她十八岁南下广州打工,两年后竟抱个娃娃回了山。此事一出,山村哗然,说她生活不检点,说她是杆没星秤。接着她承包了百十亩的秃山荒沟种植水蜜桃,更是招来一片骂声。别人背后都说她定是委身于某个老板,又被踹了,不然哪来那么多钱包山开园呢。
“孩子都有了,还有啥说的。”
“说孩子是在车站捡来的弃婴,谁信呢。”
早些年,英彩还有些辩解,后来她就有意识沉默了,孩子一天天大了,不能让她的心灵受创伤。夏季蜜桃飘香,秋来红叶满山,看红果串串,听溪流综综,英彩似乎心情坦然。
屎干了也就不臭了,流言蜚语过一段时间便淡了。小囡囡很聪明乖巧,八岁就上了三年级。寨怀乡的水蜜桃种植也大见成效,面积达到了一千多亩,“英彩水蜜桃责任有限公司”在她28岁生日那天挂牌成立。公司引进了种植、观光、深加工一条龙产业链,采用了公司加农户的经营模式,带动不少山民致了富,英彩的那辆红色别克车,成了山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这些都是秦刚家访时从家长嘴里知道的,是否属实,他也无处求证。上次搭英彩的便车回城时,健谈大方的英彩也没提及这些,只是对秦刚的生活观念、价值取向问询了不少,临别时还互留了手机号码,加了微信。再后来,各忙各的,谁也没有打破固有的僵局。
正想着,秦刚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来了一条微信,打开一看,居然是英彩发来的:
“你如果肯留下来,就让囡囡叫你爸爸吧!”
秦刚浑身颤栗了一下,有些发热。
秦刚把写了一半的《调离申请》揉作一团,紧紧地攥在了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