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条长了十八年的鱼
在家门口的老塘里
或隐或现
都觉得自己非同一般
终于有一天
偶然游进了奔腾的长江黄河
遇见了那么多的同伴
我才发现自己是如此平凡
在我的诗篇里
鱼是江河湖泊与大海的鲜血
它近乎于溢出的无限的繁殖
它同样众多的纲科种属
足够证明丰富的创造激情与想象力
当江河湖泊与大海
被比喻为涌现诗歌的蓝色心脏
也同时被注入作为我的诗篇的生命
在阳光照彻的明净的水中
更多的在阳光之鞭抽打不及的
永恒黑暗的深海之中
鱼类低翔翻飞疾掠中划出完美的弧线
并于静止中突然浮现出
潜入另一鱼类的幽渺的城堡
靠着红色细胞组成的异彩
令身体如一盏盏寒冷的灯
闪烁在我的诗篇的丰华与收敛之美中
在我的诗篇中能够清晰地读出语言
文章。音乐。理想
和命运字眼的这样的传闻
一条被放生入水的鱼,开口许下诺言
一条被置于刀下的鱼,开口吐出帛书
一条被星空梦见的鱼,开口歌唱爱情
这样,开始抱定化龙的志向翻越巨浪
变成遮天的大鸟飞进天池
但我不知道,“鱼的鳞片上显现出诗行”
是否能真的出自我的构想
终于可以放声
我在夜梦的深泪里周旋踉跄
我是鱼
我是那尾
上游放生 下游捞捕
而今又被重新请上饭桌的
或烧或蒸或炖的
看似囫囵的鱼
我寂静盘中
大睁双眼 惊呆人们
可以左手蜜糖 右手藏鞭
依然淡定推心置腹
依然从容把酒言欢
上天虽说此刻明镜高悬
但低置的丛林迷雾缠团
纵使仰头
高配的灵魂
也难觅明月可鉴
肺太疲乏了
我想起搁置了很久的
腮帮,试着呼吸
成鱼
水的语言就是鱼
捕捉水泡破译鱼语
我一直在想
鱼怎么不会被淹死
鱼流过的地方
也有蔚蓝的森林笔挺的大树
和肥沃的农田
鱼们安居乐业相敬如宾
我一直在想
人类为什么不生活在水下
离开了水
鱼,死不瞑目
我想起一些人
死后是水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