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见不到祖父了。
有一天早晨六点,我打开手机,看见弟弟的短信:“姐姐,祖父死了。”我压抑不住内心的悲伤,嚎啕大哭。
祖父死的时候是2010年的秋天。之所以现在写下来,是因为我终于不再那么悲伤,可以面对我再也见不到祖父这个事实了。
有天晚上梦见祖父 ,我梦到他,依然坦然自若地坐在我老家的院子里,暗而光洁的烟袋在他的手里,他“吧嗒吧嗒”的叼着烟袋,晒着太阳。我又梦到了他的小屋。一堆破旧书刊放在床头。旁边桌子上,依旧是用纸糊的放旱烟的小盒子,一枚浅灰的打火机就在那些金黄的烟叶中安静地呆着。阳光正好,他的小床散发出一股发霉的味道。透过窗口,外面的花正开得旺,鸟们正叽叽喳喳地喊叫,而隐隐约约中,他一边咳嗽,一边佝偻着身子向我走来,告诉我:“好久不见我家的大孙女了……”醒来后,我睡意全无,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心中涌起对祖父的无限怀念之情。
在他活着的时候,我不曾记得专门给他买过一样礼物,吃食或者物件,在我父母外出务工的那些日子,他陪我度过了初中的三年。
那三年,我住校。每次周末回家,他总是很高兴,将我的自行车擦得油光锃亮,而后给我炖排骨,他炖得排骨汤又香又浓,我总是无所顾忌地吃着,所以在初中,我总是一年比一年胖。每次父母回来都会警告我再吃下去就会没有人娶我。祖父从来不这样吓唬我,他总是说女孩子胖点好,看着喜庆。我从小娇身惯养,深夜里我时常睡不安稳。在那长长的深夜,我常常被恶梦纠缠,祖父总会在那个时候,把我叫醒,然后在一旁守着我,直到我再次安睡,他才离开。
这样的深夜,我的祖父是不是在守着我的时候也曾打磕睡,我竟然毫无印象,只记得在清晨的时候,我看见阳光照进了窗子,祖父已经做好了早餐。
我在祖父面前要比在父亲面前随便的多。这是因为我童年的记忆里父亲总是忙忙碌碌的,他多少严厉而又沉默了点,我窄细的记忆中,便少了点关于父亲的种种。 在他疼我的那些日子里,我很没有良心,从来都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谁让 妹 妹 们一个比一个笨呢。
我在想念祖父的时候,突然觉得很悲伤。祖父死的时候,我在遥远的外地,我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
我知道,我该放下自己的悲伤了。
我们的生命像河流一样渐行渐远,不经意间回首我们的源头,这的确是一件令人神伤而又难以割舍的情感。有些无奈、有些悲伤,但随着岁月的流逝,阅历的增多,习惯了生离死别,便会生出一丝历经岁月的沧桑之后的坦然,大约是在那个时候,我才能够真的理解“视死如归”的确是一件自然的事情,并无恐惧和害怕,无须留恋和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