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拉尔的冬来得早,更来得立场坚定。只要到了日子,不管头一天人们正用多么神圣的语言赞美着秋,它都会用不容商量、不讲道理的姿态来到这个草原小城。
和冬一起来的是海拉尔的雪。这里的雪从不会来得偶然,似乎雪知道,这里冬天的荒凉需要它来装饰,才显得上天不会厚此薄彼,所以这里的冬与雪就像学校与作业,可以喜欢、可以无奈,就是不能没有。
雪和作业一起来了……
雪下得不大,只是密,怀疑有天上的羊群抖落了一身刚长出的细羊绒,并不急于落下,若有所思地在空中翻滚着,快接近地面时又突然变了方向,像夏天的蚊子,赶也赶不走,定睛看时却又不见了踪迹,地面上就觉不出是在下雪,倒像是从地上一层层地长着白毛。
雪落在脸上并不感觉冷,团团依偎在身旁,仿佛在用思想与人交流。思想虽看不见却源源不断,就忙坏了路上扫雪的人,而雪就复制着执法船在东海的手段:我不急,我慢慢地玩儿哭你……
雪依然在下。
和前一天比起来,下得老练、下得更有目的,像是从天上射下来的,不做半点迟疑便直扑向地面。原来昨日的雪只是探路的,下得有预谋、有策略,不由得感叹现在社会竞争激烈,雪也要进行科学管理。
密集而行动迅速的雪已将天空撕扯成了无数个细条,然后逐渐变大的雪花又极快地填补上了已经斑驳陆离的天空的缝隙,人们就像掉入了一个盛满牛奶的罐子里,不得不用自己的身体在罐子中挖出一条出行的隧道。
眼看雪已经下得收不住脚了,就登上高处俯瞰周边辽阔的巴尔虎和鄂温克草原。峻岭上的雪如果给人以锋利的美,草原上的雪就给人以恐怖的美!极目之处不见其他颜色的装点,只是白,白得触目惊心、迷失了自我!广袤得让人想不出这白的边缘会在哪里?才晓得雪的卧榻之旁容不得他人酣睡。什么都在变,唯有这雪还是千年前的雪,一样的纯净、一样的唯我独尊!
这雪,让人时时不能忘记,这里是天骄的故土;这雪,滋养着草原万物生灵;这雪,也带给过草原深深的苦难……正是战胜了它的苦难,蒙古人从草原的剽悍中蕴育了征服的无畏;正是坚忍了它的苦难,鄂伦春人在颠沛流离中唱响了密林的欢歌;正是承载了它的苦难,敖鲁古雅永恒的信仰一代代在篝火旁的劲舞中升腾;正是这雪,让额尔古纳河右岸的这片草原、这片森林,永远屹立在传说之巅!
雪依然在下,第五天,想是老祖宗女娲补天时找不到一件像样的羽绒服,便把这片冷极的天空遗漏了。
草原的冬季不能没有雪,它是牧民和牲畜的水源,没有雪的冬季称为“黑灾”;如果雪下得过大,就会让人和牲畜无法出门,更严重的会掩埋掉蒙古包,称为“白灾”,所以草原上的雪既是让人赞颂的,也是让人恐怖的。
关于海拉尔的雪,我曾经同校的学姐王琳在前些天写过一篇散文《又到人间雪漫天》,极尽气势磅礴,让人不敢望其颈背,在小城老师的鼓励和青林阿姨的点拨下才敢再写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