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第一次去看海,脑子里带着“海是蓝色的”概念,这概念可以说已是根深蒂固了,当海平面一方一寸地将大片灰色展现在眼前时,心虽平静但难掩深深的失望。
从来没认真去想过是否每一方海都是蓝色的,似乎蓝色的海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当心目中的理所当然被现实以实在的方式搅得支离破碎时,奇怪内心的感受是平静。
也许人在过日子时遇到过太多的不平静,无数个希望被无数个失望弄得七零八落后终归平静,平静中堆砌的梦想和希望总带着过往失望中的体验,于是眼前这一大片实实在在的灰色在片刻中被认知了。
是否大部分的海都是蓝色的,而且蓝得很美很美,美得不容置疑?曾问过自己为何第一次去观望到的不是那大片蓝色的美,而竟可以有如此多的人能确认那样一种蓝,一种源远流长的美,并且这蓝色的美可以是一种概念。
眼前大片灰色的水域其实也是平静的,波涛荡漾的幅度是那么缓和,缓和得近乎迟钝,仿佛也明白展现给世间的样子连它自己也不太满意。
不清楚那美丽的蓝色水域在哪里和眼前的灰色水域接壤,也许终有一天大面积的蓝会将眼前的灰也洇染成心目中的蓝,而这就是第一次观海后由心生发出的某种希望,这希望没有因为所企盼的事物已经变异而消失,也没有因为事物的本来面目而将希望也随着扭曲,更不会犯傻地将心目中的概念套给眼前的海。
多年过去了,第一次去看的那海还是不是灰色的没再去了解,只是由此发现自己对待生活的某种心境和态度:如果现实不尽人意,自己又不愿接受亦无法改变的话,只有平静地面对,这种面对又必须带上适当的包容,而更重要的是不会丢弃心怀的梦想和希望,也只有这样才能在一片灰海中将日子好好地过下去。
污点
一张白纸被毫无规律地点上任何一种颜色,都像是一个污点,即便那颜色本身很美。一旦美丽的颜色看上去像污点,美丽的生存也就麻烦了。
因为受不了那片给弄污了的白,所以会想办法抹去那污点,实在抹不去,便连那片白也揉皱了丢弃。
其实若是换个角度去看待这片被污了的白,可以将颜色洇染开来,比如说那颜色是天蓝,便可以将这点天蓝一点点扩大,直到把原来的一片白演变成一幅蓝天白云的图画。
在还没有污点的时候,白几乎成了生存的理由,人们为了这片生存的理念去努力,然而污点出现之后,不愿和异物生存下去的想法会冲击着每个心灵,直到想出办法去解决眼前的难题。
为了抹不掉的污点而连剩余的白也丢弃不算错误,不然何来的纯真;而将污点发展成浑然的天蓝也不错,不然何来的颜色;如果在不经意间挥洒上任意一种颜色,之后发现眼前的这片天地已不再是单一的颜色,而很可能是色彩多样的图案。
其实生活际遇亦不过如此,在既成的意愿或规范中被附着上一项非愿望的东西或是新意,这些改变会不会被认为是污点?
不经意间将改变丝丝点点地渗透到生活中会让人感觉无奈,但也不失回味,因为生存的方式被注入了尝试,而尝试又带着潜移默化的改善,改善中的新意已不再是当初的改变,即使那改变曾被看作是污点。
一张入学通知书中非愿望的学校或专业,一份为了生活而勉强将就的职业,一桩只为了某种利益而联系在一起的婚姻,等等,一种难以消解的污点之感就此侵蚀着生活前景,在无从选择的情况下只有往前走,生活的心境是否一直带着污点?如果接受和善待这污点,心境会不会就此扭转,虽然心里不免带上遗憾。
如同保持原有的框架生活下去,日子还就如此延伸着,而将改变尽其所能地扩展开来需要一定的胆量,其实只要生活的意念仍牢牢捆绑着生活的框架,哪怕框架已由方变成圆,日子和生活目标也还会照样延伸下去。
生活中不是所有的白纸都事先配备好去随意挥洒,当不期然间的一点颜色奠定了某种基色时,即便再不满意也不可以随意丢弃,只是如何将这种基色渲染开来,最终成为自己想要的颜色、图画和愿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