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曲赋的卷轴滚过一圈又一圈,多少华彩篇章已在记忆中斑驳掉,但卷轴停驻的那一页,却一直深深地熔铸在我的脑海中。那是李煜,南唐的最后一位君主,像盛在初夏的薄春,华丽绚烂,却短暂易逝。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默叹这句话,那悲凉辛酸,即使不懂词的人也明白了那一江春水里流动的是什么。你曾是个像李白那样无欲无求、不染世俗的诗人,怎奈命运如戏,将你推上了皇帝的宝座。一个自由自在的灵魂,从此被禁锢在深宫大院中。但你到底还是个纯真的少年,这件事并没有给你带来太大挫伤。你吟诗、作画、谱乐,还与小周后补全了《霓裳舞衣曲》。但你的一生似乎注定坎坷,平静的生活没有持续太久,宋朝终是无法忍受南唐的存在了。为了全城百姓的安危,你携小周后主动“归为臣虏”。从此春意正浓的朝阳转入了盛在初夏的薄春,如渐褪嫩绿的叶子,被染上愁墨的色彩。
“为人臣者,处处如履薄冰。”这点你深知。所以后来你被监视、被羞辱、甚至小周后被赵匡胤玷污,你都一一忍受下来。但每当夜深人静时,总能看到衣衫单薄的你在瑟瑟秋风中伫立着,低泣着那些破碎在冷风中的诗词。“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亡国之痛、丧家之悲、受辱之苦,你一介儒雅书生居然全部承担了下来。白日里淡漠坚强的你,却在黑夜里独自抚伤。在那孤寂的西楼上,总映着无言的你;在那凤阁龙楼中,总立着几曾识干戈的你;在那飘摇清冷的帘内,总坐着独观春意阑珊的你;在那犹奏别离歌的教坊,总有着垂泪对宫娥的你……心中,如氤氲着一团水墨,不知不觉间,绚烂了一地的春色。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春光透过叶缝流落满身溢彩。春天,总去得那么突然,随后夏季的热浪气势逼人地席卷而来,狂野地吞噬了整个世界。李煜,你如盛在初夏的薄春一般,华丽绚烂,却短暂易逝,在最美丽的时候夭折了。又记小周后唱过:“春既逝,才明其意。”
……原来,你是这样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