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一帘溟濛的烟雨,被遗忘在青山怀抱里的苗寨深处,低声召唤着赶赴未了的夙愿。
兰桨摇来水淋漓,船家停泊靠岸那一刻,仿佛我曾经来过,那一行梦里的白鹭青天,却成了追忆,再不可及。
空气中氤氲着湿润的雾霭,古老的吊脚楼隐于霡霂霏微中。杏花初绽,几只肥啾慵懒蹲在枝头梳理羽毛。檐下铜铃轻轻摇晃,那蓝底白碎花衫的苗家女孩儿,可是茅盾笔下的林家女儿?她行过微湿的青石板路,转过寂寥的巷陌石桥,眉眼盈盈,宛若入画。那桥边的阿婆吆喝着姜糖,甜香阵阵萦绕在鼻尖,惹得小孩儿纷纷凑上前去。窗棂边那一瓣瓣悄绽的团蕊素萼,宛如仙娥,在枝头翩然起舞,落花翩跹间,恍惚入梦。
我独自走在苗寨的陌上,轻轻叩开一段尘封许久的回忆。东风初起,洗净天涯旅人风尘困顿的眉眼,洗净天地是非清浊。春水碧云天,画舟听雨,细细织出一帘柳青,将我带入悠长寂寥的雨巷。雾霭苍苍,与空气中淡淡的青竹香缠绵,凝结出彻骨的透凉,若有所失的怅惘。
暮色渐深,落霞云归。酡色燃烧了天际,灼痛了视线。华灯初上,不醒醉暮惜分阴,恍然见一红衣少年飞袖烈烈,披着满天霞光纵马归来,眉眼疏狂,却又蓦然化作一抹飞鸿孤影,乘着碎玉铃音扶摇直上天际,湮没在碧落古道清明雨。
夜晚的苗寨,也别有一番情调。万家灯火拼凑出一个夜晚,河畔的酒吧门口,一个女声缓慢而忘情地唱着《Young and beautiful》。石桥下,流水潺潺,似是唱着古老的歌谣,映出两岸青的,黄的和红的灯火。一盏盏荷花灯在水上飘荡,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投出一片摇曳不定的光影,盏盏若琉璃般晶莹剔透,仿佛燃起了彼岸的萤火,影影幢幢。
云烟舒卷,光阴迢递。琼月翩跹,一水隔尘,采撷传说里的相遇别离。人约黄昏的故事已成过往,灯火阑珊处可还有人蓦然回首?旧日檀郎轻别,可还能忆起西子湖畔纸伞下的素衣佳人?谁家公子着蓝衣,温雅款款,胜似仙人落凡间;又是谁家青衣女子正浣纱,娇声唱着“杨柳青青江水平”。九天碧月芳菲远,不如举杯共饮,邀得清风明月,莫负良辰美景好韶华,琼液一盏论逍遥。
回到了栖身的客栈,已是夜深更漏时。小楼卧听春雨淅淅沥沥,不觉梦酣见周公,古老的苗寨也在青山怀抱中缓缓入睡……
犹记当年苗家烟雨,雾霭朦胧,模糊了河畔的水榭,模糊了远望的视线。我在这水墨丹青染就的苗寨里留下不经意一笔,带过了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