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在北方的山村长大,便对那山有了一种别样的感情。
那时候,山还很高,树也很多。只要不是冬天,从远处就可以看到绿油油的一片,像一个个青蛙蹲在了路边。微风过处,树叶齐刷刷地偏向一边;风停了,又变回原来的样子。活像青蛙在呼吸时,鼓起又瘪下的肚子。
在这一呼一吸之间,我走入其中。沙沙的叶子声音,脚下噗嗤作响的落叶,偶尔在林间出没的兔子,还有清幽平淡的`味道,让人不觉心旷神怡。最妙的还是在夏天,听着聒噪的蝉鸣,看着远处被太阳灼烧到发烫的土地,你却感受不到一丝热意。哪怕有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子,洒在了裸露在外的臂膀之上,你也不需要受惊地一跳。因为这山、这树,已经为你阻挡了那些充满恶意的热量,让你感受到不啻于冲凉时的舒爽。
夜中,我也在林间小道走过。虽然没有路灯,但光亮却又依旧。因为有月亮,有星星。月光如水,缓缓地在林间流淌。只要不是在密林深处,你就不需要担心走进黑暗。虽然老人一直在说,天黑了就不要进林子里了,那里太危险。但黑夜里的树林,却有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神秘的诱惑。林子里,即使是白天走得熟烂的路,在染上了白霜一样的颜色,曲曲折折地蔓延到远方后,也好像变得轻巧可爱了起来。夜里的视野毕竟不太好,有的地方就看不分明了。远处黑黢黢的影子,你不知道是树,是灌木,是一只发呆的兔子,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只有慢慢走过去,才能弄得明白。这便有了一种捉迷藏般的神秘快感。或许是因为生活的年代不同,老人说的危险我没有见到过。不过如果那次一不小心崴了脚,一瘸一拐地挪回家也算的话,那老人的经验很值得夸赞。
后来,为了求学,我离开了家乡,生活在城市的高楼大厦之中。那山,那树,那叶间斑驳的阳光,那蝉鸣,那洒上月光的路径,还有那黑黢黢的影子,不时地进入梦中。在冰冷的水泥间,我感受到了一丝温暖、一丝柔软。
再后来,有人跟我说,为了建房子、卖木材,那山上的大树已经被砍得差不多了。哪怕只是很小的树,他们也没有放过,砍倒之后拉回去当柴烧。从远处看去,光秃秃的一片。只有一两棵灌木在风中招摇,那还得走近去看。他知道我关心这个,所以说的很详尽。“在知道石料可以卖钱之后,他们又打起了那山的主意。现在的河滩已经干了,堆满了从山上炸出来的石头,然后用卡车一车车地带走……”他还说了些什么,我没有听进去。
只是在晚上,我梦到了一只无比庞大的青蛙。皮肤不再是充满活力的青绿色,而是到处显露着灰败的色彩。肢体残破,身上坑坑洼洼的。它没有叫,也没有流泪,只是忧郁地望着远方,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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