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认为这是叙事,那你侮辱了我,请你走开。
事是真实的事,我是真实的我。真实得与大多数学生一样,信誓旦旦计划总是破灭,对前途的憧憬总是衬托出现实的庸俗。
教室、食堂、寝室三点一线,而且天天如此。空虚空旷空荡,无依无聊无求,像粘稠的蛋清一样堆积在脑中。真受不了!
那时偶然读《读者文摘》,海伦·凯勒——一位盲了却看得清生活目标者——呼唤:“要是人们把活着的每一天都看作是生命的最后一天该有多好啊!”
我突然觉得有一种深沉的感动。翌日从床上坐起时,我就对自己说:“好好干,今天是你生命的最后一天。”
既然是最后一天。我就默默要求自己做好每件事。真的,斑马线上我有勇气搀一位素不相识的老人,公共汽车上毫不犹豫地让位子;真的,不在意同桌借了尺子忘了还,不在意劳动时多出几下力;真的,不再一味的看电视,安安静静看看周围这个美丽世界。反正是生命的最后一天,一定要做好些,我总是这样想。
“原来做一个好人可以那么高兴。”每当我顺顺利利高高兴兴过完一天,总是这样想。
不久,顺顺利利考进重点中学,一位女孩与我同班。女孩子、老师,还有我们这些男孩子,每个人都欣赏她。她不十分漂亮,但仍有风度,一种“长啸气若兰”的气质;她学习不十分好,但每次辩论赛都是冠军,而且一手清秀的宋体字与栩栩如生的素描,也是出类拔萃。在开学第一天我遇到她,“你好,”她的笑脸就像从旭日旁采下的霞与虹,“叫我菊儿吧!嗯?”
菊儿性情绝对地平易、柔和,与她交往的人都有理由相信“女人是由水做成的”。她如水一样真、善、美。如果不是偶然一次我早早来到学校我不会知道她每天帮同学抹桌子;如果不是我看到她买过红色丝线,我不会知道教室窗帘上红色的针脚是谁缝的;如果不是我看到了寄给她的爱心卡,我不会知道她给希望工程捐了三百元……还有我不曾知道的。
一次作文题是《你心中的人》,我写的是海伦。当菊儿的作文被老师当范文念给同学听时,我呆了,她心中的人也是海伦。她也引述:“如果人们把活着的每一天都看作是生命的最后一天该多好啊!”
我把我的《海伦》给她看,她惊喜地看着我,眼里竟有泪花。
就这样,我们快快乐乐度过了每一个“最后一天”,每天早晨我们不约而同早早来教室,互道一声:“好好干!今天是生命最后一天。”然后边谈边笑边替同学抹桌子。可是有一天,她却没来;第二天,也没来;第三天,还是没来……
一星期以后,菊儿在洁白的病房中安静地离开了她所爱的世界。她患的是先天性心脏瓣膜关闭不严。我一下子明白了她为什么把一天都看作生命的最后一天。她珍惜每一天,她母亲说她走的时候嘴角还带着笑容。
我痛哭,痛哭生命如此脆弱,痛哭过早逝去的青春伙伴。我比菊儿幸运,我没有理由不珍惜生命的存在。“好好干,今天是你生命的最后一天。”是我对自已说,也是菊儿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