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暖风吹过,不知不觉中,春近了。我毫无目的的漫步于操场上,看着路边的花坛,其中的枯枝烂叶早已沉睡于温暖的地底,做着一个接一个的美梦,和大地逐渐融为一体……不经意间,我走到了一面栅栏下,看见了一株枯萎的爬山虎。
爬山虎无处不在,我突然回忆起那炎炎夏日,艳阳高照,走到栅栏前,看见了一片又一片的翠绿色的海洋在起伏,整面栅栏的爬山虎呈翠绿色,阳光打在上面,又好像一块夺目的翡翠,闪闪发光,阵阵风吹过,那“哗——哗”的声音犹如爬山虎们欢唱那愉悦且自由的高歌,此景看起来是如此的赏心悦目,怡然自得。
然而,眼前的这株却和我以往所见的大相径庭,曾经满栅栏繁茂的枝叶早已不见,留下的只有一根微不足道的、黑黄的枯枝,以往记忆中那有力的枝干狠狠地抓住栅栏,现在却只剩下一根垂死的枯臂,无力地抓住墙壁以防止自己的下落,我不禁感叹,一个冬天过去了,到底是什么力量,使它依然坚挺在栅栏上,而不伴随它的伙伴一起沉睡地下呢?
凑上前去,伏在它跟前,我甚至可以听到它那时断时续的不均匀的呼吸声,此时,它的生命是无比的脆弱,就好像一位死者的临终呻吟,而相比周围的嫩草发芽,万物复苏生长之景,显得十分可笑而又不合群。
就在此时,我看见了一丝微绿的东西抓着它那枯朽的身躯,仔细看去,原来是一根嫩芽在顺着老枝生长,它是如此娇小却又富有生机活力,奋力汲取着能收集到的所有能量,一点一点的向上生长。
突然间我恍然大悟:老枝为了自己的嫩芽,以超乎寻常的坚挺留在了墙上。我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这样的画面:狂风不断吹打着老枝,嘶吼着要把它扯断,老枝拼命抓住栅栏不放,任由风拉扯自己,直到风止。无数次这样的经历使它的身体支离破碎,它多么渴望能和同伴们一起沉睡在大地中,但是这个责任让它留了下来。但即使如此,在看到那郁郁葱葱的爬山虎时,又有多少人能想起老枝?明知不会为世人铭记,但老枝仍要为这一份传承坚守。在生活中,有多少像老枝一样的人被我们忽略?
离开时,我回头望了一眼栅栏,它依旧荒凉,但却可以看到一股碧泉从中涌出……
时候已经到了晚秋,奉化的青山绿水也挡不住这萧瑟的秋风,嘴唇也因干燥而微微开裂,然而午后的暖阳依旧慷慨。
我独自逃离滕头村青少年社会实践基地那嘈杂的宿舍楼,迎着冷飕飕的风,漫步在楼前的空地上。还好,可以享受阳光的温暖和轻抚。
突然间,我停驻在了她们的面前。
从未见过长得这样繁盛的爬山虎,礼堂向北一面的墙上有一大片闪耀着的火红,从那潮湿阴暗的墙角里发端,向上,不断地向上攀缘,枝枝节节纵横交错。
我猜想,她们的生命一定经过了这样的历程。那一年的春天,姑娘们似乎还有点娇羞,纤细的藤蔓蜷缩在墙角,好奇地窥视着外面的世界,只是和墙根的小草打个招呼,向紧邻的樟树敬个礼。多少个日夜过去了,当阳光与雨水给予她们足够的爱,她们便变得自信而勇敢。其中必定有一根最先出来探路,小心翼翼地张望着张望着……不知不觉中已爬得老远,就像是牧羊女手中一条轻扬出去的牧羊长鞭,不再抽回。紧接着她的步伐,其他的姑娘也迈开了步伐,她们又分叉出许许多多的散发一样的藤蔓儿。就这样,在盛夏来临之前,在酷热来临之前,她们占领了这片领土,攻陷了这赌墙。整个夏季,墙上就淌着绿色的河流,日夜奔流,流啊流……一直流到秋风萧瑟,北雁南飞。
当秋风吹来,密密匝匝的红叶便开始轻轻地颤抖,但我仿佛听到的是她们的欢笑,好似襁褓里的孩子那样纯洁那样无忧。且不说那盘踞满墙的枝条,单说那已被秋霜染红的叶子,就已经显得妩媚万分了!这些生长得有些肆无忌惮的枝叶,尽情地叙述着自己的成长,只有她们自己才懂,别人是听不懂的。那流动的红上浅下深,好像是沉淀下来的,沉淀在最尖最细的叶尖。每一片深红的叶就像是一叶叶扁舟,在水面尽情荡漾。
“死如秋叶之静美”,那满墙的红叶勾走了我的心。在那墙角,躺着好几层的落叶,在寂寞地等待,等待着着人们去捡拾细赏,等待着化作尘泥,等待着生命的轮回。满地的红叶,我是不忍心踩踏这圣洁的火红的。
再回首,已是将要离去的时候了,匆匆跟她们作最后的告别。这一堵飘着红叶的墙,就像是一盏巨大的调色盘,漾着稠稠的红色,而画家就是一群曾经来此欣赏过她们的人们。美,不是每一个人可以欣赏可以消受的。
“想要再次握住你的手,温暖你走后冷冷的清秋,相逢也只是在梦中……”
又一个春天到了,我搬往了新家,新家的窗户口,早没了那片绿绿的爬山虎,眼前空荡荡的,不禁怅然若失。爬山虎陪伴的日子一页页在我眼前清晰呈现……
读小学时,爱坐在靠窗的书桌前看书、写作业,周末的日子听着不远的一所中学传来的音乐声,偶尔抬头看看窗外,看看那片爬山虎。爬山虎的藤蔓在墙上绕了一圈又一圈,硕大的叶子层层叠叠。起风了,那叶子依次腾翻着,整齐地跳跃着,是碧绿的波浪,是爬山虎的海洋!偶尔一两只小猫滚过,娇小的身影互相追跑温柔地拍打着它们,拍打着它们稚嫩的童年,为它们撑起碧绿的伞盖。这时,静下心来,你就能听到一种声的涌动,呼--"呼--",这不是秋风扫落叶的寂寥,不是小溪流跳过石头的欢快呼--呼--,低沉,却又活泼。啊,那是爬山虎的海洋,是海洋的波浪,是波浪的隆隆!
每当夜深人静,水一样的天上垂落着几颗星星,周围一片漆黑,我却还能感受到爬山虎的存在,白天的隆隆声没有退,在这样的夜里,反倒更响亮了。是谁,亮开了楼下人家的大灯,灯光透过一棵高大的玉兰树落在爬山虎上,跌落出班驳的影子。偶尔扑棱一声,一只麻雀来访,衔上一颗爬山虎的小浆果,又一扬翅,掠过灯光,飞向了远处。这一切,你能感受到么?爬山虎呀,整个夜晚都在大声地赞美它!
春天又来了,一年就是这么的快。麻雀们又聚在了爬山虎下,吱喳着找食吃,看着它们玲珑的个儿,我也在为褪去了冬装的爬山虎高兴,可不,你看那叶子,翠绿欲滴,满是生机与活力!
可我没想到我和爬山虎会有分别的一天。一个傍晚,放学回来,爸爸兴冲冲地告诉我:"孩子,我们明天就要走啦!
到哪里去?我的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动,周围静悄悄的,一丝风也没有。
去新家呀,南湖那儿我们有了一套新房子。
……
这个晚上异常寂静,异常寒冷。忽然一阵大风的叶子开始哗啦啦地响,声音是那么急促。我流泪了,拉起那把旧的提琴,为爬山虎献上最后一首《友谊地久天长》。苦涩的泪,无尽的泪,伴着那凄婉的琴声飞往天际,打湿了星星的梦,月亮伤心地躲进云里没有声音。
那一年,我和爬山虎都长大了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