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种种,我从不曾忘记过,即便奶奶已走了十余年。
奶奶嫁给爷爷时,着凤冠霞配,顶大红盖头,六人大轿抬进的门。而这之前,奶奶与爷爷却不曾照过一面。
那年头,好媳妇儿是看脚的,脚越小人说越俏,越大则越不值当。可奶奶的脚却偏偏不小,足有三十三码。爷爷看着不甚欢喜,奶奶却笑魇如花:裹了一半的脚,赶巧解放了,真好。
大脚的奶奶,是个全能的奶奶,勤劳能干。洗衣做饭、晒谷子、挑水、喂猪、种菜、挑粪,样样都来,家中的活她一人就全包了。
依稀记得,一年冬天,奶奶挑水时连桶带人滑进井中,亏得村里人及时救起。但记忆中,不论多苦,奶奶的脸上永远挂着笑容。
农忙时一家人下田回来吃饭、吃点心,奶奶总能变魔术般变出各种花样来,让你胃口大开,嘴谗不已。
不信?这些你可吃过?干菜薄摊饼、米粉甜大饼、四季豆果、玉米粉果、烂酸菜水捞米粉干、油炸面粉夹、菜肉大汤圆、炒乔麦面等等……
流口水了有木有?一个不富裕的家,因为有了奶奶,六口人,过的快乐知足。
奶奶是传说中的阴阳眼哦。时常到了晚上,奶奶会从阁楼望向窗对面空地,对我说:“艳儿,你看那六指老头儿,今晚又和老伴来卖乔麦面了,生意真红火;还有旁边那一对母子俩卖的油煎果,生意也挺好;唉,只是对面小俩口为什么不去进点销路好的鞋子来卖呢,生意这么不好?还有,艳儿你看,那瘸腿汉子,次次都要来问卖豆腐的婶儿借火……”
每每此时,我都特别神往,特别的想看看那些在奶奶口中时常出现的人物,还有那热闹非凡的集市。
只是我除了看得见对面楼下空地黑漆漆的一片外,身为常人的我什么也启及不了……
奶奶是个直性子,说话从不拐弯抹脚。用她的话说,就是你用刀子架在她脖子上,她也要把要说的话给说出来。
这可是有真实典故的。当年长毛(撤退的太平军)曾光顾过奶奶的村庄,抢走了家里唯一的一头牛。奶奶心疼,当着长毛们,那一根根枪杆子的面,毫无惧色:“长官们好,我家仅有的就剩下这条牛了,你们若取了去,就是取了我的命去。而我,不过是一介女流。” 嘴里说着,走过去就从一长毛手上把牛牵了回来。
许是当时长毛被奶奶的气势镇住了,并没有开枪。而旁边的爷爷却吓出一身冷汗。
亏了当年的长毛没有开枪,不然可就没了我。再看看如今直肠直肚的我,这血管里不正是流淌着奶奶六分之一的血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