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又发表文章了,您在为我高兴吗?我已是好久没见到过您的笑容了。
记得我第一次发表文章是在上初二的时候。那天正上晚自习,您兴高采烈地举着报纸跑进教室,“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咱们班李从容同学的征文《意外》获奖并刊登在报上啦!”全班立刻沸腾起来。我的欢喜无法掩饰,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我这才发现您只拖了双布鞋连袜子都还没来得及穿就跑了进来。同学们都想抢您的报纸先睹为快,您说:“我还是在同寝室一位老师那儿抢来的呢,同学们,别抢了,还是让我来念给你们听吧。”于是您大声地念了起来……
老师啊,您自己发表了十篇八篇文章,也不见您有这么高兴过,平时,在您历经沧桑的脸上很难见到一丝笑容,而今天,您的学生,一位平素不起眼的学生,在报纸上发表了一篇不起眼的“豆腐干”,竟把您高兴成这样子,我的眼睛湿润了……
三年中学生活一晃而过,我进了师范。在师范,我也不时地在一些报刊杂志上发表几个文字,而每每收到样本,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寄给您看,每次寄出,我就仿佛见到了你翻阅报纸时那种欣慰的笑容。我感到很满足。艰苦拮据的师范生活我过得很充实,我常用稿费买了稿纸、信封和邮票,星期天,别人逛城去了,我独自一人在教室里看看书,或是写写文章投投稿。每次投稿,我就寄出了一个沉甸甸的希望和漫长的等待,幻想长出翅膀飞了起来,——将来,我发表了很多文章,我一定把它们收集拢来,专辑成册,厚厚的一册,起名为《洁冰文集》,在您七十或八十寿辰时,送给您,作生日礼物。不过我不能用打印,一定得用手抄,因为小时侯您常提醒我写字太差,要我好好练。我想,那时,我一定把它写好。我会的,老师。
老师,我知道您对我的期望很高,起初您一直反对我搞自考,要我把分内的功课学好,或许您是希望我去争取“保大”的机会吧,我的成绩没让您失望,每期各科综合成绩名列全班第一,全校前茅,然而我们那届恰恰没有“保大”的名额。就算有也轮不到我的头上,偌大一个宜师,人才济济;再说,就算轮到我,我家那么穷,也读不起。如今,我虽已自考大本,但仍觉有负您的期望,因为出师范已四五年了,我竟一事无成。
那时,我一出来就被分在一所极差的村小,也许让您极为失望,我很自卑并开始沉一沦,原来社会与学校竟截然不同,我知道别人都在为自己的分配东奔西跑,我有自知之明,我只是一棵无名野草,随意被人扔在哪儿,任其自生自灭,无人怜惜。我开始自暴自弃。那时,我无颜面对那些关心我的老师同学,无颜面对我所有的亲戚朋友,我躲在山旮旯里,再没有和朋友们通过一封信,再没有向报刊杂志社投过一篇稿,就像在这个世界上突然消失了一样。我也无颜来看望您,怕见到您无奈的表情,听到您叹息的声音。也就在那时,我认识了我现在的丈夫便草草结了婚,只因他憨厚老实且又本分善良,更重要的是一种“天涯同命鸟”的感觉。婚后有了孩子,我们便过着那种平凡甚至平的庸琐碎生活,又是带孩子又是包班上课,还自考,一天到黑除了感觉超负荷的累以外,其余就都是麻木了。生活的重担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什么诗呀文呀的灵感早离我远去,我再没有写过一首诗或一篇文章。
激起我重新写作激|情的,是我女儿的第一声“妈妈”,是它,唤醒了我,不能再这样沉一沦下去了,我得给女儿留点什么,故事或榜样,我于是写下了一篇《为妈妈争气》,投稿并发表在《宜宾教育》上。因在《宜宾教育》上一连发表了几篇文章,受到领导重视并将我调基点校。《宜宾教育》的编辑老师特别是王主编,可算是我今生的恩人了,是他们挽救了一颗垂死的灵魂。我本应该去看看他们,可我没有,我只把他们深深地烙在了心里,这一辈子,甚至来生。
我开始重新振作起来,参加师德师风演讲赛获全镇第一名,岷江片区第二名;先后三次大型比赛担当主持在电台播出后受到好评;一篇《井底之蛙旅行记》在参加环保征文赛中获奖……所有这些,老师,您为我高兴吗?
我并不奢望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有道是“自古圣贤尽贫贱,何况我辈孤且直”,我只希望我的一丁点儿进步能给您带来一点安慰,能给我那所有曾辛辛苦苦培育过我的老师们带来一丝安慰,我已知足。
“天涯地角有穷时,唯有师恩无尽处”,老师,别为我担心,我已重新振作起来,我又发表文章了,瞥见我名字的那一瞬,您笑容依旧吗?
商州中学 李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