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读到了黄永玉写的《我思念那朵小花》,“我时常在春天里/想起冬天/尤其是/那一朵孤独的/向我微笑的小花。”诗人在春天怀想冬天里的一朵小花,其实是对过去日子的纪念。当有一天发现,春天来了,一切平和和明媚,你是否还记得严冬中那段阴霾的日子里,还曾有过一段段美丽的时光如花朵般,温暖祥和。
生活对于每个人来说或多或少都会存在不如意的时候,就像林清玄先生所说,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常想一二。在我记忆的“一二”里,有过这样一辆难忘的拖拉机。
那是一辆普普通通的手扶拖拉机,属于我过世的三姨父。我喜欢看三姨父发动拖拉机的场景,他双脚呈马步状,左手支撑在拖拉机头部打着减压,右手将一根呈Z字形的摇把插入头部的小孔中,一圈又一圈的加速摇动着,拖拉机就像被唤醒的老马,在“突突突”的前进之歌的伴奏下,随时准备奔向自由的草原。
那是摩托车逐渐普及的时代,作为大家庭中唯一一辆超过两座的车,拖拉机就成了大家庭共同远行时的代步工具。我已记不得那时候我几岁,但清晰的记得父母们是不允许我坐在拖拉机的前座的,那是一个我向往已久的座位,并不是因为未知与冒险,仅仅只是单纯的吸引和向往。
还记得某个寻常的晚上,我们在亲戚家吃过晚饭后,乘坐着拖拉机回家。我已忘了那晚是哪个叔叔还是阿姨霸占了我心中的宝座,因为我已经沉浸在后车厢的欢乐中。亲人们的交谈从未脱俗,总是围绕着身边的事抒发着自己的观点,并时不时发出能跟我母亲相媲美的笑声。一路上,车在不平坦的马路上变得更加颠簸,使得在火热聊天中畅所欲言的亲人还要时不时提醒我们小辈一句:“抓紧了啊,被抖下去了我们可不把你捡回来哦”。这句话温暖了我幼小的心灵,怪不得不让我坐到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前座,原来是他们还不愿意把我丢掉。
我喜欢那辆拖拉机,因为那上面有一群最爱我的和我最爱的亲人。在惧怕黑夜的童年时光中,有多少个夜晚都在亲人们谈笑风生中快乐的度过,我受这一群人的影响很大,他们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我亲人间的相濡以沫。当我选择海南这片土地,选择留在他乡时,他们给了我祝福;当我工作或者生活过的不如意时,他们通过电话从遥远的地方为我加油打气;随着技术的普及,几个姑姑和姨也开通了,从此我们又多了一条随时沟通的途径。
来到这孤独的宝岛已有一段日子了,丈夫对我十分疼爱,但是每当到走亲访友的时节我便变得孤独,也许上天是公平的,给了我美满的爱情,就收回了其他情谊,除了每次回重庆时的相聚,其他时候“亲人”二字便被刻在了回忆里。
现在很多家庭都买了汽车,部分家庭开始了足够宁静也足够乏味的旅程,车里安静的只有手机按键声和车载音乐的嘶吼声。我突然发现,我是那么地想念那辆拖拉机,想念它的颠簸,它的喧闹,想念它搭载过的幸福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