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晨曦的第一缕微笑攀上了窗棱,我在早餐的呼唤和毛巾被的重压下起床,发现自己的身躯仅在床上占下了一小块领地,手掌般大小,竟一时无法挣脱被子的禁锢。
心中的惊慌与恐惧似百万铁骑自天边滚滚而来,翻涌起一片黄沙,迷蒙了我的双眼。我忙奋力一蹬,蹬开禁锢,却在如悬崖般的床边摔了一跤。没有预想中的声音与振动,回过神时已倒在了地上,只余一身伤痛在诉说着那一场意外。
我迈着小巧的步伐翻过了“万水千山”,在橱柜林立高耸的厨房中拽住了母亲的裤脚。她看上去是那么的高大,熟悉中流露着些许陌生,那粗壮而有力的手臂在我的头顶上翻弄着灶台上的那一方天地。它们在空中肆意地舞动着,全无一丝停顿与迟疑,在我的天空中像极了一支舞蹈,一挥臂,挥去了眼前的莽莽黄沙;一翻手,翻走了天边的百万铁骑。我变小了,仰视着我的母亲。
一“舞”终了,她终于看见了我,面上带着惊讶与惊喜,弯下身来,轻柔地把我捧在手心,像是对待一件易碎品。
我就这样蜷缩在母亲的手掌心,感受着身下的那片“土地”,上面镌刻着我从未见过的风景,它是那般的令我着迷。那是流水的吻痕,是家务的足迹,它们落在母亲的手心,细细密密,似是纵横交错的烙印,却异口同声地述说着温情。我变小了,躺在母亲的手掌心。
我小心地攀上了母亲的头顶,一方天地一下子便在我的眼前铺陈开来,只是独在我眼前招摇的几丝银发令我久久无法自安。我喜欢被母亲捧在手心,顶在头顶的感觉,却从未料到岁月也喜欢。她一定是个恶毒的姑娘,不然为何要用雪白的针线,一丝一丝将银发绣在母亲的头上?我讨厌她。我变小了,在母亲的头顶上一览风光。
一定是因为我变小了,才变得如此的幼稚。幼稚到如此依赖母亲的温暖,幼稚到如此讨厌岁月的呼唤。也一定是因为我变小了,竟变得不愿离开母亲半步,变得不能自己解决自己的困难。
我脑中如此想着,心却在不经意间喃喃道:“不论我是否变小,我都要做母亲手心、头顶的那个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