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我的保姆。
她,童养媳,没有名字。
她,名字就是生她的村庄。
她,大堰河,大叶荷。
我出生于一个地主家,五岁前都是大叶荷在照顾我。那时候,你用你厚实的手掌把我抱着怀里,抚摸我。在我被生父母领回家时,为何你的泪如雨下,我也有些许不舍。
在生父母家里当了新客,摸着那些冰冷的家具,看着檐头与我彼此不识的匾,母亲怀中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对其还是一无所知。
大叶荷,在她流尽了她的乳汁之后,就开始用双臂劳动了。无论何时何地,她的嘴角总是有那一抹挥之不去的笑。
昨夜的雪,无止境的下着,让我想起了你。你的墓被雪积压着,一起生活的房子已长满了野草,一丈平方的园地也已被典押,门前的石椅落满青苔。
我知道,知道你曾做过这样一个梦:在张灯结彩的婚礼上,喝着乳儿的喜酒,娇美的媳妇亲切的叫了一声“婆婆”。
在梦还没有醒来之时,她已将梦埋藏在了脑海。去时,乳儿不在身旁,连平日里大骂她的丈夫也落下了男儿泪。
她去时,眼角还有未落下的泪,一抹还未绽放的微笑。同四十几年的凌悔,数不尽的凄苦,四块钱的棺材和几束稻草,几尺长方的土地,一手纸钱的灰。
走了,走了。
后来,是他所不知道的:醉酒的丈夫也去陪伴她了,大儿做了土匪,二儿死于战争,三儿四儿五儿在师傅和地主的叱骂声中度过。乳儿在写着给予着不公道的咒语。
漂泊后回到故土,山腰田野都充满着有关于你的回忆,兄弟们相遇,比六七年前更加亲密。
今天,乳儿在狱中,写着一首赞美诗,呈给爱我如爱她自己的儿子般的大堰河及兄弟们。
大堰河,
我是吃了你的奶而长大的
你的儿子,
我敬你
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