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冬天,就会闻到阳光的味道,一种清新的米香在阳光中弥漫的气息,暖暖的,渗透进每一寸皮肤下的每一个神经细胞中,通体舒服。
在农村的冬天,母亲经常会捡一个好日头的早晨拆洗床单被面被里。先在炕孔的大铁锅里煮上一锅早谷米饭,滤出像牛奶一样稠一样香的米汤,当它还冒着热腾腾的水雾的时候倒进洗干净了的床单被面里,让它浆涤一下,然后直接把它们凉挂在门前的钢丝绳上。红的,绿的,花的被面被里挂满了整个院前,接二连三地滴嗒着温润,晶莹的"珍珠"水,像花果山水帘洞一样新奇,美丽。太阳偏西时,天阴冷下来,只有天边的一抹晚霞还散发着一丝丝温暖的气息。母亲在门前草地上铺一个新凉席子,收下晒干的被里被面,折叠好被角,眯着眼睛搓针眼线,穿针,一针一线地上被子。被米汤浆过的被里被面平平整整,焕然一新。虽有点硬,却透着一股清香和阳光温暖的气息。年少的我经常喜欢在铺好的被子上打滚儿,把头埋进因晒软蓬松的被子里,深深地嗅嗅那清新的阳光味道,还透着诱人的米香。晚上睡在洗涤一新的床上,身体软软地被阳光暖暖的包围,嗅着怡人的米香甜甜地进入梦乡。
想起冬天,就会馋那香喷的烤红薯,清香的爆玉米,炸米爆的味道。那都是在边烧火边品尝的美食。在农村烧火煮饭是在壶炉或炕孔里,壶炉安在厨房的一个角落,在地上挖一个浅浅吊了,后面码几口砖当烟炉,搁上水壶热洗脚水。壶炉上面悬吊一个锣罐钩子,还可上下移动,吊上一个被烟薰得黑呼呼的铁锣罐就可以煮饭了。烧饭的时候,在火红炉灰上焐一焉的红薯,或丢一个金黄的玉米棒子,不时把火红的草灰往上面焐,一顿饭的工夫就可以扒温热的炉灰寻找"宝贝"了。红薯的表皮虽被烧糊了,放在地上滚一滚就可以抖掉草灰,掰开外面的糊壳,里面是诱人的桔红色红薯肉,香喷喷,热腾腾的,甜丝丝的,一口咽下去,烫得肠子直溜,周身暖洋洋的。玉米棒子就可以直接像吹口琴一样的嚼啦。有的都爆开了花,脆脆的清香,吃过后,嘴巴就像花猫子一样。在烧饭的时候,总会有意外收获,那就是炸米爆。因烧的是秋收后的稻谷禾,不时就会"嘭"地一声,炸出一粒米爆来尝尝,所以冬天烧火是最抢手的活儿。
冬天桌上的味道,是热气腾腾的,暖洋洋的。父亲回家的时候,饭桌上就会升起白炭炉子。那是一各白铝火锅炉,底下有炉桥烧白木炭,上面还有一个直耸的烟冲口。在灶孔炒菜时就把白炭焐着,然后用火钳夹着一个个放进烟冲底下的炉桥上。不一会儿,烟冲口四周的锅边就会"咝咝"地响了。里面经常放着水煮的豆腐,小白菜,小葱,芹菜等农家小菜。我们一家人围坐在桌子上,边吃边"哈嘶哈嘶"地吸着热气。我和哥哥总是伸长脖子去夹炉里的"内容"。白炭炉子太高了,又升腾着氤氲的热气,父亲总叫我们别动。他总微微仰着脸,觑着眼睛,吹开迷漫的白雾,一筷筷地夹起滑嫩的豆腐,水灵灵的白菜,放到我们的白米饭上。后来,也许是习惯了。竟习以为常了。只要吃火锅,我们大多总是坐享其成,总是眼巴巴地望着那白炭炉,等着那热腾腾的美食从父亲的筷子头掉进我们的碗里。只有等不及的时候,才会急着站起来,伸长筷子去瞎夹一把,父亲总是"嘿嘿"地笑,露出一颗因摇车打落的牙洞。外面虽狂风下雪,家里却暖好春天。那是十年前的日子了家里总是弥漫着氤氲的热气和开心的笑声。现在父亲去世快七年了,我却老想起他"嘿嘿"笑时露出的缺门牙。
又是冬天,无论多冷,想到这些,我心上总是湿热的,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