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缓缓从地平线上升起,透过窗子,不经意间发现,一缕光芒淘气地透过林立高楼的缝隙照在教室窗外的核桃树上,那些核桃树悄悄地伫立,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带着亘古不变的倔强。透过树缝,点点轻柔的光晕在早晨潮湿的空气里弥散开来,不觉神色为之一振。
记得初来时,核桃树密密簇簇的叶子在九月的阳光中显得那么亲近,如今在光阴顺理成章的流转中,枝匝斑驳的树影在缓缓减少,一阵凉风吹过,已是落叶满地,在风的悲歌中,飞舞的落叶在跳它人生最后的舞曲,抬头望望,简简朴单的枝枝匝匝,透着露骨的真诚。
那些树就那麽简朴地站着,简朴里流淌着复杂,繁琐里镌刻着明了。简朴,是生命留给世界幸福的形式;复杂,是生命无法打捞的苍凉。核桃树大概也有它的心情吧。
突然想起初三教室前的那些合欢树,我们都喜欢合欢开的花,粉嫩且浓香怡人,那些合欢记载了我在初中的过往:每当考试失利或遇上烦恼,朋友都会拉我在合欢树下散步。合欢不开花时,我们就望着叶子祈祷;合欢开花时,花朵落得满地,我们就寻找一瓣最好看的插在对方的头上,或者当心翼翼的夹进日记本里,连同青春的琐事和美梦一块锁好。
记得初三那年春天,老师指着楼前的合欢说:“合欢花开的时分,你们就要离开了。”我们都笑指老师太煽情,可是心里都湿湿的……第一批合欢花开的时分,我们都开始互送留念,彼此祝愿。那些花,开了,又落了。我们揣着花一样的梦想开始编织新的征途。
其实,无论是合欢还是核桃树,都蕴藏着我们幸福的过往和憧憬,包含着一些青春的忧伤和恬淡的梦境。我相信每个人心中都有这样一些树,陪我们一起成长,带来四季变迁的感受和心得,扩大感情和想象的容量,见证生命的真实与尊严……
我的家乡在北方,家乡的树与人们生活息息相关。他们一年四季似乎都在忙碌着。家乡的树,既是遮挡风沙的卫士,又是鸟儿的家园,还是我们人类的朋友。
春天到了,3月12日是植树节,全民参加植树的活动。我们也不例外,学校组织我们拿着锹,拎着桶来到了植树的地方。开始植树了,我们先挖坑,然后把小树苗放进去,培上土,浇足水。一棵棵小树苗,在春风的抚摸和春雨的滋润下,它们拼命地长高,抽出嫩绿的枝条,歌唱着、舞蹈着。春天的风很大,小树们携手并肩,结成一道防风林,与肆虐的狂风斗争,同时也保护了庄稼和房屋。
炎热的夏天来临,家乡的树换上了翠绿的衣服,茂盛的枝叶编织成一把伞,为我们遮住那夏日灼热的阳光。枝头上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像是对我们说话,又像是为我们伴奏。在树下,老人们聚在一起下棋、聊天,小孩子们嬉戏,又凉快又开心!连过路线行为也在不经意间停下脚步逗留一会。家乡的树为我们带来丝丝凉意,使我们度过一个凉爽的夏天。
金色的秋天到了,除了松树等一年四季常绿,其它的树都披上了金黄的秋装。它们开始生儿育女,结出了一个个丰硕的果实。果园工人在忙碌着,他们的欢声笑语好似是对这些树的赞歌。无情的秋风把叶子一片一片地吹掉,一会儿在地上打滚,一会儿又腾空而起,一会儿又被小朋友们捡起当作书签。
冬天降临了,像鹅毛、像柳絮、像蒲公英的片片雪风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落到大地上、屋顶上、树枝上,一片银白色的世界展现在眼前。家乡的树象是披上了白纱裙,被雪花点缀得像美丽的珊瑚,树枝上挂满了亮晶晶的银条和沉甸甸的雪球。这是北方冬季一道亮丽的风景。唯独松树依然在寒风中,不屈不挠,这不由得我想起了“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的诗句。
家乡的树不但是遮挡风沙的卫士,鸟儿的家园,我们人类的朋友。而且我还要学习树的不屈不挠、不求索取、默默奉献的精神,这就是树的真实写照啊!我爱家乡的树。
我常常觉得作为一棵树,应该是一种极端痛苦的生命体验。这也许与我的人生经历有关。“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很多年前,有一首歌这样唱,算是我的注解。从黄土高坡上走出来,我说不上是幸福,也说不上是痛苦――每当想起我的黄土高坡上的故乡,我的内心总翻腾着这样的感觉。
小时候,跟着父母在田里劳作,夕阳西下,我们一家才从黄土高坡上下来,灿烂的晚霞照耀着西边的天空,天地之间笼罩着金黄色,这时候,我就想看树。夕阳照耀下的树,显得俊美异常,全身挂彩。可是那些努力用它们微薄的绿色点染黄土的柳树、白杨树、槐树,在我看来,不但形容枯槁,而且发育不良。那些树,显示着顽强倔强的生命力,实际上弯腰弓背,被惨黄的土色掩盖得没有力气。
后来,我就离开了故乡,这一去,是很多很多年了。
不知为什么,虽然没去过黄山,却对画家笔下的黄山松心存敬意。扎根f岩,不遇寸土,吸风饮露,姿态佼然。我觉得,如果作为一棵树,也许得像黄山松一样生活着才有味道。倒不是说这样会赢得许多的赞赏,而是作为一棵树,总是有一些尊严吧。
话说到这里,我在私下里问自己,是不是觉得故乡的那些树们就没有尊严或是失去了些什么吗?
——我说不上来。
在后来,我到了成都,一路沿成渝高速前进,渐次觉得车窗外有些异样,那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和那些生活在平原上的树给我的印象。那是怎样的树啊!姿态阿娜,仪态万方,河溏岸边,房前屋后,那些我叫不出名字的树就那样站立着,它们不修边幅,细小的枝桠从树根部一直延伸到顶部,远远看去,就像一位贵夫人。有时候,从一丛竹的背后或四周站立着这样一棵树,你会觉得那简直是树衬托了竹美。没有了树,那些竹就像站不正的伪君子。那一刻,几种树的姿态一下子在我的脑海里活动着――春、夏、秋、冬……我突然鼻子一酸,想起我的故乡的那些树们,它们活得比黄山松还艰难啊!
也就是从那时起,我觉得,作为一棵树,就应该像川西平原上的树那样,活得潇洒自如。而我的心里,仍然时刻刻着故乡的黄土高坡上的柳树的姿态,而我,则是它们延伸出来的一段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