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题记
黑暗中我寻到了一丝光。
我从无边的黑夜与潮湿中挣脱的那一瞬,空气里有阳光安静地落下。我舒展着身体,任那自飘落的途中析离成细小的碎片的光斑游移于清晨的雾霭间,在我周身纷扬,光怪陆离得仿若梦境。沁润的空气里每一次律动都带着催促的意味,涌入我体内流转为生长的力量。我一抬头,便看见了整个世界——而与此同时,世界却只让了那么一双漆黑的眼,微微俯视着我。
“发芽了呢。”他笑笑,清澈细长的水流渗入我身边的泥土,又有新的力量汇聚到我身旁。他收回手,俯看着我的眼底是真切的欣喜与渴盼:“快开花吧。”
我是一株花,生于高山脚下低矮的泥土中,仰头便是高耸入云的山峰,而自己所见所闻皆不过方寸。幸而,我亦无什么远大的想法——平平静静地成长,开花,如那个一直以来悉心照料我的人所愿的那样,然后待到某一阵寒风刮过,凋入尘土。
“待到寒风刮过,它终会凋入尘土。”一个声音说着,语气温淡,不悲不喜。那个从高山上走下来的人,平和地阐述着这样一个事实。“世间纵有万物,生死却不过一瞬,如何能将自己拘于一草一木,不知这天地之大?”那人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侧头看他。他却沉默未答,只是拿着土锹,将我身边复又生出的几棵杂草一一除去,又细致地替我周遭松土。那人也沉默下来,看着他轻柔小心的动作,终是未置一言,拂袖而去。
他在我身边坐下。“站在山顶上的滋味,就这样好么?”他仰头向上看,目光不知落在何处,有些迷惘地喃喃自语着:“一切皆为俯视,超乎象外,看得那么高那么远,甚至视芸芸众生都微如芥子,可是那样的话,我们还有什么好追寻的呢?”我摆摆叶子,虽然并没有听懂他的意思,但之于我,一生也不过是发芽,开花,间或抬头看看这天高地远,最后安然自得地迎接死亡的到来。一瞬又如何,于一朵花而言,那就是足够仰仗一生的,完整的全部。
“从高处往下看,你能看到的会比穷极想象的还要多。”
“可我们都活在这尘世之中,又怎能将自己抽离尘世之外?既已身陷囹圄,那么抬头向上看,纵使不知尽头,可每竭力着一分,每多看到一分,都是令人心动的喜悦。”
“可我们都是要个结局的。历史留给我们最后所能看到的,也只有一个结果。就如同这花,从出生起的那一刻就逃不过凋敝的结局。”
“从高处向下看,最先看到的总是结局。”他仰头看着那人,仍然微微笑着,“所以你看到了它最终的死亡,而我看到的,是它的生。”
那人怔住,终是无奈苦笑:“既是如此,那你便继续仰视这世界吧。也许,你真的能一寸寸去追寻到更多。”
“走吧。”两人转身,比肩离去。身后,是花开灿烂,摇曳生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