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夜晚,父亲和我在河边散步,父亲走在前面,我踏着他的背影走在后面。
6岁那年,记得是一个寒冬,父亲说去探亲,叫我同去。他从屋里拖出一箱苹果和一箱饮料。我想帮他搬,他却喝住我,自己艰难地把它们搬上了摩托车。我看看他,他却自嘲般地笑着:“老了,真是老了!”还没等我明白过来他这样做的原因,就被他催着出了门。
真不巧!我们上了车,却只发现,原本的两个头盔只剩下了一个,仔细一想,原来昨天摔破了一个。爸爸便裹紧了衣服,把头盔套在了我的头上,还说:“你瞧你,脸都红了。”殊不知当的,我穿上过这两件大棉袄,一件是我的,一件是父亲的,都热出汗来了。
一路上,我抱紧父亲,发现他一直在打寒战。经过路灯下,我发现了父亲高大的影子已经消失,代替的只是那弯弯的背。父亲似乎察觉了,把背直了起来,但不一会,便又脱了下去。到了亲戚家,我们下了车,蓦然回首,一路上,他用他的身躯为我抵御风寒,脸上却被那无情的风摧残得一片片血红。
他说,亲戚在六楼,我得搬东西,不能抱着你了,说着,便搬着两箱东西上了楼梯。我踏着他那弯弯的背影往上走。
他终究还是耗尽了力气,走着走着,力不从心,手一滑,箱子掉了下来砸到了他的脚上。我准备去帮他,却被他同样地喝住了我。接着抱着东西,一步又一步的、挪上了六楼。
秋风划过我的脸颊,热泪瞬间变冷,我从记忆中回过神来,父亲依然在前面走着,我觉得他的背影像巍峨的高山。
已经不记得上一次与您团聚是什么时候了,父亲。我只记得那时的您,头发乌黑,充满了活力。您为这个家付出的实在太多太多了。您每次里开始的背影,我都铭记在心。
那年,我四岁,记得那时的父亲,整天带着我在那个远离世事的小山村享受天伦之乐。直到有一天,宁静被打破了。父亲忧心重重的对我说:“儿子,对不起,爸以后不能陪你了。今年旱灾,粮食颗粒无收!爸要去打工了,把要去赚钱,支撑这个家。爸不在的日子里,你要乖乖听话,不然爸会不高兴哦!”那时的我很天真,看着父亲说:“恩,爸爸不要生气嘛,我会听话的。”父亲听后,莞尔。离别的那一天,母亲这我倒村口送父亲。看着父亲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我的心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忽然泣声喊道:“爸。爸。”父亲的身影在夕阳下停住了,颤动着。他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摇了摇头,又踏上了那条通往希望的路途。我哭着问母亲,为什么?为什么父亲不回头?母亲哽咽着对我说:“孩子,别恨你爸,他不是不回头,是不敢回头!因为他怕,怕回过头以后,就再也无法转身了。”我似乎懂了,又似乎不懂,默默地履行着我对父亲的承诺。
九岁时,父亲为了我的学业,把我转到了县城小学,然后又四处借款在县城买房,在住入新房的那天,父亲语重心长的对我说:“儿子,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你可要替爸争口气啊!”我点点头,眼眶已经泛红。次日,父亲又要走了,看着他那沉重的背影,这次,我没有喊。回到父亲的房间,收拾一下,忽然发现,父亲的枕头是湿的,窗外一阵风掠过枕头,风中夹杂着咸咸的味道,我忽然明白,那,是泪。
十四岁,我已经长大了。生日那天,父亲从深圳赶了回来,为我庆祝生日。看着父亲那张疲惫的脸上挂着一抹慈祥的微笑,我的眼眶湿润了,扑进父亲的怀里,泣声道:“爸,谢谢您为我做的一切的一切,谢谢。”父亲愣住了,用慈祥的语气对我说:“儿子,你要记住,男儿的眼泪不能轻易的流!”“恩。”。隔天,父亲又要走了。我发现,这一次父亲的背影,多了份轻松,少了份沉重。
父亲,现在让儿子好好看看您吧!看,您乌黑的头发,被时间的魔法染白了两鬓!您的身体,被岁月的洪水冲垮了,再也不如从前那样健壮。这都是您为这个家所付出的!爸,儿子已经是长大了,儿子对不起您的有太多太多,爸,相信我,儿子不会让您失望的!
有些颠簸的车程,窗外微黄的灯光洒落,在爸爸身周渲染成圆圈光晕,在这寂寥的夜色中显得清晰。沉稳的眼神、伟岸的身躯,将我年幼的心头烙下深刻的印记。
犹忆升上四年级的那年夏天,妈妈因工作关系调遣到北部,在一星期仅有一次见面的情况下,爸爸不得不接下照顾我和弟弟两个半大孩子的差使。自此,每天放学时,我总能在一群群等待孩童下课的母亲旁,找到那抹熟悉的背影,他高大的身躯在这人群中显得越发突兀,他沉静的背影却在这嘈杂的人声中夹杂了一丝寂寥。寒冷瑟骨的冬夜,爸爸总会轻手轻脚的替我们掖好被窝,尔后才缓缓睡去,我记得的,是他站在房门前,略显疲惫的背影。这本该是为自己在这广漠世界中打造一片天的身影,曾几何时,却成了替孩子洗衣淘饭的忙碌身形。爸爸是位沉默木讷的人,一肩担负下照顾两个孩子的重任,也丝毫未曾抱怨一句,可正是这样的一抹坚强,更令我和家人心疼。
岁月悄悄地滴进了时间的流里,我却仍旧是那个半大的孩子,仍旧会在冬天的夜晚乱踢被窝的孩子,仍旧会在茫茫人海中,找寻那抹背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