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式的,古典的大厅,墙上的大幅壁画,镂空的雕花刻纹,红木制的,厅前宏大的石膏雕塑,窗上画着的彩色图案,印在花色玻璃之下显得格外别致,不仅如此,连细微之处也精致得当,地毯上重复的小号图案,不够显眼却不与气氛相背,椅背刻的精巧纹路,细若蚊足,让明眼人赞叹不已。顶上的一幅画怕是名家之作,使人们惊叫出来。这一切都藏匿在昏暗的灯光之下,笼罩在古典而又神秘的气氛之中。大厅顶都悬着的一盏玻璃灯,通过精密的折射把光温柔地散布到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当这一切都近在眼前时,恐怕谁都知道有什么在等待了——交响乐!
所有的光突然集到台中,顿时亮如白昼,在观众席的最后一排,坐着一个中国老人,手中端着一本厚重的书,兴致盎然地等待着什么。
乐声起了,缓速的快板声响了起来,轻轻的,仿佛远从天边而来的鸟鸣,呼唤着什么,渐行渐远,老人闭上双眼,渲染在了乐声之中——
他出生在一个农家,出生在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你瞧那阳光下金灿灿的水田,起伏的稻浪连绵不绝,弥漫的稻香,令人心醉。清澈的湖水为伴,起伏的群山同行,那是他第一次走进那片天地,第一次从高外俯瞰自己生活的幸福洋溢的农家,也是第一次感觉到乡村的愉快心情,有如欢快而响亮的快板。他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却无从表达。
活泼的极快板,大约是溪畔的小景吧。小学生的他在作文比赛中获得了一等奖,他写的很简单,却很朴实,就写的家周的山清水秀,清风相随。此时的他,兴奋难以抑制,回家的路上,却被溪边小景引了去。水,是通灵性的,此时的溪水,竟也活跃了起来,打在石块上飞溅的水滴,落回溪中时打起的水花,匆匆流着,高飘着,有发活泼的极快板,给他以满足,给他以勇气,给他以写作的热情。
临行前的夜晚,他次日便以语文特长生的身份进城读书,这在农村是头一次,怎不算得“金榜题名时”?乡民们欢聚一堂,谈笑风生,千里之外亦闻酒香。宴席的喜庆,算得上是第三乐章的快板罢。
第四乐章的到来,使全场化为一片寂静。阴沉沉的下午,他收到家中。“啪——”地一声,一滴眼泪滴在梨花木桌面上,有如一记轻巧的快板打破了长久的沉默。“老母病危!”家书中如是说,他来不及回信,更来不及请假,便上了回乡的列车。空中便如此掠过惊人的分雷光,爆出巨大的轰鸣声。然而紧赶慢赶缺此一赶,千算万算缺此一算,娘还是未见他最后一面,他跪在母亲的坟旁,久久不能起身。大雨倾盆而下,夹杂着耸人的雷声,原本山清水秀的一切全都被揉搓在了这一团混沌之中。嚎啕大哭,泪水稀释着雨水,落到湿透了的衣衫上,再滑落到地面的水潭中,溅起水花,在这无边的黑暗中,有这样一个孤单的身影,久久不动……
沉重的第四乐章戛然而止,欢快的快板把人们从沉痛中拉回现实,拉回阳光之下。你听,你听啊!那是暴风雨过后的愉快情绪,是轻松,更是乐观,它有如乌云初散时的第一缕阳光,闪耀在大地上,感染了这一切。当这旋律渐升渐高,宣告着喜剧结局之时,整曲终于在指挥的手中终结,再之,是潮水般的掌声。
老人,他激动极了,抱着那一本书,急急地离开了这一片金碧辉煌。那天晚上,老人作了一个梦,自己故乡的梦:“在那一个农村里,山清水秀,清风相随……”
两年之后,在那一片稻田之前,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合上了那本厚厚的日记本,在封面写道:“田园——起名于第六交响曲,我的一生。”
那一本日记,被出版成书,永世传承。最后一篇回忆中这样写道:“田园交响曲,最伟大的旋律之一,亦是我生命的旋律。我的一生,有清风,有阳光,有雷暴,有狂风,但无论是哪一个乐章,都有一个恒久不变的旋律伴我相行,那就是故乡的旋律,故乡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