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小学时,每个星期一学校都会升国旗,每次升国旗都要求学生带红领巾。学校还专门安排人检查,不带红领巾的学生,会被记下名字课班级的分,班级又会罚这个学生这一周的值日。我们都使劲记着要戴红领巾,但越是这样,似乎容易忘。
突然有一天。学校楼梯口站着一个长得白白的矮个子男孩。男孩子中拿着一沓鲜红的红领巾。男孩喊:“出租红领巾,五毛一次。”我不得不佩服男孩的聪明才智,可以想象,他的生意有多抢手。
需要的人递过去五毛钱,男孩递给红领巾时会盯着人脸看,并且叮嘱他下课后要记得把红领巾还给三年级一班的吴宁。后来我才知道,吴宁盯着人脸看,是为了记住租红领巾的容貌。他的记忆力好到什么程度,若不是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是绝不会相信的。
那次我租了吴宁的红领巾,升完国旗就上课了,第一节下课我只顾着玩,忘记了归还。等到上课铃响起,才想起这件事,可是我的脖子上已经没有红领巾了,在玩的时候跑掉了!我存着侥幸心理想,租他红领巾的人很多,他又没登记班级名字,学校有2000多名学生,只要我不去找他,他肯定找不到我。
没想到,下午放学时,吴宁既然等在我们教室门口。个子比我矮一头的,吴宁拦住我说:“你还没还我的红领巾。”本来我想说弄丢了,可我们班的一帮女生围过来,他们交头接耳的议论我,说我不讲信用。这话严重刺伤了我的自尊心,我索性来个矢口否认:“我根本没租你的红领巾,你认错人了。”吴宁本来就白的脸突然更白了,他低声哀求道:“哥哥。求求你还给我吧,我还指着它挣钱呢。”我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突然张嘴就骂他:“谁稀罕你的破红领巾,你小子再不滚蛋,我让你尝尝这个。”说着握紧了拳头在他眼前晃。
吴宁怔怔地看着我,牙齿要把嘴唇咬出血来,眼睛里充满了仇恨。
后来我从同学们口中得知,吴宁有超强的记忆力,他租给了谁。那个人的容貌就会在他心里打下烙印。大家都知道他这点,所以谁都不去赖他,可是我已经赖了,覆水难收,只能嘴硬到底。只要吴宁一靠近我,我就伸出拳头威胁他,最后一次,我终于不堪他执着的索要,真给了他一拳。吴宁咬着牙说:“你会后悔的,我一定要你还给我。”我开始惴惴不安,莫非他要告诉老师或者找家长?可是等来等去,始终不见他有什么动静,我也就渐渐放下心来。
不久我小学毕业升到离家很远的初中,也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上到初二时,我已经长成1.80米的大小伙,周末时我们几个女同学喜欢骑着越野自行车到农村的小公路上赛车。小公路上车流不多,也比较安静,路两边绿油油的麦田让人惬意。那次本来我骑在最前面,可我突然双腿抽筋,车速慢了,他们都超过了我。
我正在烦呢,一只野兔突然穿过公路,我本能的捏了车闸,由于太急,连人带车摔了出去,我跌进路边的深沟里,左腿小腿肚不知被什么划伤了,过了一道两寸多长的决口子,鲜血喷涌而出。不一会儿鲜血就渗透了包扎的布洇了出来。我又疼又怕,解下血布后,把整个衬衣紧紧的缠上去,这才止住了血。
目光落在这块扔下的血不上,我怔住了:撕下的这块衬衣布是个三角形,洇了鲜红的血,既然信一条湿漉漉的红领巾!
我打了一个激灵!脑海中突然闪出,两年前吴宁咬着牙说话的样子:“你会后悔的,我一定要你还给我。”
我的同学,好久不见我,原来返回找到受伤的我,他们把我送到了附近的卫生院。伤口缝了20针。从此,我再也没有到这条路上来赛车。至于那条像红领巾的血布,我嘲笑自己想得太多了。
正当我差不多忘记这件事的时候,从昔日同学口中,我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吴宁已经在一年前因白血病去世了!
原来家境贫寒的吴宁得了白血病,为了攒钱治病,他想起在校园出租红领巾挣钱。老师因为同情他,默认了他的行为,听说他死后就在葬在农村爷爷家里的麦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