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清之孙:爷爷写给“闰儿”的一封家书(2)

时间:2021-08-31

自己改名成“自清”

  有人说朱家在扬州是“名门望族”,其实不是。我的曾祖父、高祖父,当过芝麻小官,朱家最多只是个小康家庭。曾祖父当了十几年的小官吏,深知官场的黑暗和险恶,他希望儿女们远离官场,饱读诗书并学有所成,于是借苏东坡“腹有诗书气自华”诗句中“自华”两字给儿子起名。所以祖父朱自清的原名叫朱自华。

  祖父不负众望,刻苦读书,终于考上北京大学。随着岁龄增长,祖父觉得光读书是不够的,首先要做好人,于是改名“自清”,意在勉励自己做一个清正之人。

  祖父自小酷爱读书。听长辈们讲,他读起书来,可以整天足不出户,吃饭也要别人提醒。在扬州中学念书时,他就把经史子集中的基本典籍读了个遍。但后来,几次家庭变故使朱家家道中落了,无忧无虑的读书时光成为过去式。

  中落到什么程度呢?《背影》里有几句话:“祖母死了,父亲的差使也交卸了,正是祸不单行的日子……回家变卖典质,父亲还了亏空;又借钱办了丧事。”这番破败景象,就是祖父朱自清考大学时的光景。这样的生活境遇,使得祖父很小就对穷苦人生活有深切体会。他对下层劳动人民充满同情,这种感情贯穿了他的一生。

  比如1923年他在温州教书,亲眼目睹一个几岁的小女孩被卖掉,只卖了7毛钱,为此他写了一篇散文《生命的价格——七毛钱》。他在文中悲叹道:“她的悲剧是终身的。”后来祖父到清华大学任教,他与学校工友处得很好,平时在路上相遇,他都打招呼。有的时候当差给他送信,他会专门多给当差一点钱。工友们帮他做了什么事,他都很客气地说:“劳驾,谢谢!”大概说得太多,这种习惯居然发展到家里来。有一次祖父叫孩子帮忙倒水,顺口就说:“劳驾,倒杯水。”我的继祖母陈隐竹后来说他:“以后不要这样和孩子讲,显得没有父子情分。”祖父这才注意不在家里用“劳驾”这样的词语

  我有一次去北京看望继祖母,她说扬州人受不了北京冬天的冷,祖父当时只有一床薄被子,冷得不行,躺下以后,让人用绳子把被子绑在脚底下,防止走风。祖父就这样在被子里读书。还有一次,祖父在书店看中一本新版韦伯斯特英语大辞典,定价14元,相当于他一个学期的学杂住宿费。他咬咬牙,把那件在《背影》中出现过的紫毛大衣当了,买了辞典。而那件紫毛大衣,再也没有赎回。

  祖父还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惟其如此,他的散文才注满情义,打动人心。在他的散文创作中,有写父子之爱的《背影》,有写夫妻之情的《给亡妇》,有写儿女之乐的《儿女》。散文家李广田评价《背影》最能代表祖父的为人。这篇文章论行数不满50,论字数不过千五百言,却有历久传诵的感染力,不是靠宏伟的结构或者华丽的文字,只是凭了它的老实和真实感情。这种至情至性,也表现在他平时的为人处世中。

  在祖父的日记中,我经常可以读到这样的字眼:“我太自私了”、“过于懒惰”、“不够努力”等等。1926年,他亲身经历了“三·一八”惨案,目睹了血雨腥风的场面,后来写成了《执政府大屠杀记》一文,痛斥反动政府的暴行,但他也坦率承认,自己当时有点害怕。对于自己的“由怕而归于木木然”,他自责道:“实在是很可耻的。”这正是他诚朴正直天性的自然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