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清散文创作的技术意识【精选】(2)

时间:2021-08-31

  二

  从创作主体“我”在文中的呈现看,朱自清的散文可分为两类,一是有“我”的,一是无“我”的。前者以《背影》、《给亡妇》等为代表,怀人述事,情见于事,写景状物,情储于物。后者则有两种情况,一是行文中无“我”出现,并且无情绪见识的表达,以《欧游杂记》、《伦敦杂记》为代表;一是行文中出现“虚构的我”,《阿河》、《女人》是这一类的代表。

  第一类作品多侧重“表现自我”,作者本人直接出现在作品中。然而,作者的情感表达多是内敛的,含蓄的,表现出相当清醒的节制,比如《荷塘月色》,“这真是有趣的事,可是现在我们早已无福消受了。”《背影》中作者表达对父亲的爱、感激和怀念,也只是望着远远的“背影”而默默地流泪。第二类作品中的第一小类则以游记《欧游杂记》和《伦敦杂记》为主,文中作者尽量避免说到自己:省略主语“我”,例如:罗马(Rom)是历史上大帝国的都城。想起来,总是气象万千似的。――《罗马》 在《欧游杂记》的序言中他说到:“各篇以记述景物为主,极少说到自己的地方。这是有意避免的。”所持的理由是:“一则(对于欧洲艺术等等)自己外行,何必放言高论;二则这个时代身边琐事说来到底无谓。”可见作者身为学者于作文上的谦虚和对时代社会的远观姿态。

  第二类中的第二小类作品,则有意隐藏自我观念和心理。《女人》为一篇议论性随笔,照理应该属于“我=作者”类叙述,可是令人感到惊奇的是,文章却设置了一种“双重叙述结构”:一个是“叙述人白水”,一个是“记录者我”,文章开始时有这样一段引言性质的文字:白水是个老实人,又是个有趣的人……这回听勉子说,日本某杂志上有《女?》一文,是几个文人以“女”为题的桌话的记录。他说,“这倒有趣,我们何不也来一下?”我们说,“你先来!”他搔了搔头发道:“好!就是我先来,你们可别临阵脱逃才好。”……那时我被指定为临时书记,曾将桌上所说,拉杂写下。现在整理出来,便是以下一文。因为十之八九是白水的意见,便用了第一人称,作为他自叙的摸样;我想,白水大概不至于不承认吧?这节文字使我们很容易联想到一些小说的“引子”,作者故意将自己所写的东西,托之于偶然“发现的”“他者”的日记、手稿之类,而作者只是以“整理者”、“抄写者”的面目出现。

  对于叙述人的技术性处理,反而引起读者对文本主题、创作驱动等做进一步的探究。倪浓水认为:“《荷塘月色》的‘我’也呈现为叙述人特质”。他还认为,虽然《女人》、《阿河》和《荷塘月色》不属于时间上的系列写作,但这三篇文章构成了内容、旨意上的一致性:它们都是“女性叙事”,而且对于“女性标准”、“女性形态美”和“我”对女性的态度都存在着相当吻合的共倾性,所以可以将《荷塘月色》看作是对《女人》和《阿河》的“续写”,它们是一种“三部曲”性质的同质同构。从朱自清的关于女性的描述中我们可以看出,他不仅在行文上隐藏“我”而且在表达情感上力求掩藏。我们从他早期作品《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也可以看到:一方面他热切地欣赏歌女的歌声:“沿路听见断续的歌声,有从沿河的妓楼飘来的,有从河上的船里来的……于我们不得不被牵惹着,震撼着,相与浮沉于歌声里了。”可另一方面,当歌妓的船真的靠近要他点歌时,“受了道德的压迫”而又在“众目昭彰”之中的他却又拒绝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