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庭筠 《利州南渡》

时间:2021-08-31

  温庭筠的《利州南渡》用词朴实无华,清新自然;境界闲适旷远,极富神韵。

温庭筠 《利州南渡》

  利州南渡⑴

  澹然空水对斜晖⑵,曲岛苍茫接翠微⑶。

  波上马嘶看棹去⑷,柳边人歇待船归。

  数丛沙草群鸥散⑸,万顷江田一鹭飞。

  谁解乘舟寻范蠡⑹,五湖烟水独忘机⑺。

  【注释】

  ⑴利州:唐代属山南西道,治所在今四川广元,嘉陵江流经其西北面。南渡:指渡嘉陵江。

  ⑵澹(dàn)然:水波闪动的样子。对:一作“带”。

  ⑶翠微:指青翠的山气。

  ⑷“波上”句:指未渡的人,眼看着马鸣舟中,随波而去。波上:一作“坡上”。棹(zhào):船桨,代指船。

  ⑸“数丛”句:指船过草丛,惊散群鸥。

  ⑹范蠡(lǐ):字少伯,春秋时楚国人,为越大夫,从越王勾践二十余年,助勾践灭吴国后,辞官乘舟而去,泛于五湖,莫知所终。

  ⑺五湖烟水:据《吴越春秋》称,范蠡功成身退,乘扁舟出入三江五湖,没人知道他最终到哪里去了。五湖,指太湖和它附近的几个湖,这里泛指江湖。忘机:旧谓鸥鹭忘机,这里有双关意,指心愿淡泊,与人无争。

  【白话译文】

  江水粼粼斜映着夕阳的余晖,弯弯岛岸苍茫接连山坡绿翠。

  眼看人马已乘摆渡扬波而去,渡口柳下人群等待船儿回归。

  船过沙洲草丛群鸥四处惊散,水田万顷一只白鹭掠空孤飞。

  谁理解我驾舟寻范蠡的心意,五湖烟波唯他能忘世俗心机。

  【创作背景】

  温庭筠一生政治上很失意,不仅屡次应试不中,而且因为语言多犯忌讳,开罪了皇帝和宰相(唐宣宗和令狐绹),长被摈抑,只好到处流转,做一个落魄漂泊的才子。这首诗是温庭筠行旅于利州(治今四川广元)渡江时所作。

  【赏析】

  诗人来到了嘉陵江畔,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开阔清澄的江面,波光粼粼而动,夕阳映照在水中,闪烁不定;起伏弯曲的江岛和岸上青翠的山岚在斜晖的笼罩下,一片苍茫。这一联写江景,交待了行程的地点和时间:日暮时江边渡口。因为诗写的就是渡江情景,所以首联从此着笔,起得非常自然。颔联紧承上联,写人马急欲渡江的情形:渡船正浮江而去,人渡马也渡,船到江心,马儿扬鬃长鸣,好像声音出于波浪之上;未渡的人(包括诗人自己)歇息在岸边的柳荫下,等待着渡船从彼岸返回。这两联所写景物都是诗人待渡时岸边所见,由远而近,由江中而岸上,由静而动,井然有序。

  接下来,颈联写渡江,船过沙滩,惊散了草丛中成群的鸥鸟;回望岸上,江田万顷,一只白鹭在自由自在地飞翔。这一联巧用数量词,不但属对工稳,而且深化了诗境。群鸥栖息沙草之间,可见天时向晚,飞鸟归巢,所以万顷江田之上只有一鹭飞翔。这幅色彩鲜明的画面强烈地渲染了江边的清旷和寂静。后来李清照《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中有“争渡,争渡,惊起一滩欧鹭”的词句,其境界正与此联上句所展示的画面相类似,而下句江田白鹭的空阔悠深和王维的“漠漠水田飞白鹭”(《积雨辋川庄作》)更是神韵同出。

  前面三联描绘了一幅宁静而充满生机的利州南渡图,作为餬口四方、疲于奔走的诗人摹然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不能不触景生情,遐想联翩。所以尾联偶然兴起了欲学范蠡急流勇退,放浪江湖的愿望。这两句的言外之意是,自己便有淡泊遗世,忘却机心之志,也没有人能够理会。

  温庭筠的诗中曾有“自笑谩怀经济策,不将心事许烟霞”(《郊居秋日有怀一二知己》)的自负与自嘲,这里却浩然有归隐之志,实际上是失意后的无奈之语。“独忘机”,其实并不能忘机。这一点和范蠡也是共通的。范蠡是因越王勾践难共安乐才辞官隐遁的。所以,两个人都可谓是极有机心的人。

  这首诗描写行旅在利州南渡时的所见所感,景物描写江中,岸上交递着墨,层次分明,色彩清丽,静中有动,栩栩如生,特别是颈联,是被人们传诵的写景名句。最后触景兴感,自然真切。全诗八句,无不与“水”相关,但清隽而不堆砌。在章法上,此诗别具一格,不落俗套。按照律诗的一般规律,前后四联,起承转合,各有所归。此诗前三联却递相承接,景物描写得很充分,意境幽远淡雅。尾联由写景转而遐思,但仍从“舟”、“水”絻结,以致转中有合,脉络依然清晰完整。有人说,温庭筠的以山水、行旅为题材的诗多感慨深切,气韵清澈,以这首诗来看,确实如此。

  拓展阅读:《弹筝人》温庭筠

  弹筝人

  天宝年中事玉皇,曾将新曲教宁王。

  钿蝉金雁今零落,一曲伊州泪万行。

  【赏析】

  温庭筠以宰相之裔孙,生不逢时,终身怀才不遇、坎坷飘落,饱尝人间之忧患艰辛,因而怨怅凄伤伤情填膺,时借吟咏宣泄排遣。此诗即借咏弹筝人排遣悲郁之作。

  “天宝年中事玉皇,曾将新曲教宁王。”道教称天帝曰玉皇大帝,简称玉皇。唐玄宗李隆基敬奉道教,故而这里借玉皇指代玄宗。宁王,李隆基之兄,初立为皇太子,后见楚王李隆基诛杀韦后、拥立睿宗,有定社稷之功,遂“累日涕泣固让位于楚王”,薨,追册为让皇帝。此诗构思巧妙,先捺下千种凄怜、万般感叹,以叙述笔法、清雅语言,介绍这位弹筝艺人往昔天宝年间曾凭藉技艺供奉玄宗,又教过宁王度新曲,寄仰慕之情、褒扬之意于轻描淡写中。玄宗、宁王弟兄皆精通音乐,玄宗“洞晓音律,由之天纵,凡是丝管,必造其妙,虽古之夔旷,不能过也”(《羯鼓录》)宁王亦以“审辨音之妙”而著称于世。弹筝人能在长安如云高手之中,独得玄宗、宁王的垂青,其技艺之精、名声之重、境遇之顺可想而知。诗人赞美之辞仅止于此,而读者遐想之心却驰骋于天,引发之笔可谓踏雪无痕,蕴味有致。

  “钿蝉金雁今零落,一曲伊州泪万行。”后两句换用描叙笔法惋伤弹筝艺人此时的遭际。钿蝉,镶嵌珍宝的蝉形首饰。金雁,谓筝柱。伊州,商调大曲,西凉节度盖嘉运所进。诗人巧妙地以物喻人,首饰筝柱的衰败黯然,象征着绝代艺人的飘零凄凉,惟其老境悲凉,故而格外眷恋昔日的盛荣,一旦旧曲重弹,即勾起满腹的愁绪怨意,泪下滂滂了。这万行珠泪蕴含着的情思,也许是对人间沧桑的怨怅,对世态炎凉的愤懑,也许是对自身悲遇的伤悼,对似水年华的追恨,诗人给读者留下了细品情思的广阔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