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看着远远的地方,比那些树更远,比那群鸽子更远。水向后边流。
要弟弟为我拍一张照片。呵,得再等等,这两天他怎么能穿那种大翻领的海军服。学校旁边有一个铺子里挂着海军服。我去买的时候,店员心里想什么,衣服寄回去时家里想什么,他们都不懂我的意思。我买一个秘密,寄一个秘密。我坏得很。早得很,再等等,等树都绿了。现在还只是梅花开在灯下。疏影横斜于我的生日之中。早得很,早什么,嗐,明天一早你得动身,别尽弄那花,看忘了事情,落了东西!听好,第一次钟是起身钟。
“你看,那是什么?”
“乡下人接亲,花轿子。”——这个东西不认得?一团红吹吹打打的过去,像个太阳。我看着的是指着的手。修得这么尖的指甲,不会把手套戳破?我撮起嘴唇吹,河边芦苇嘘嘘响,我得警告她。
“你的手冷了。”
“哪有这时候接亲的。——不要紧。”
“路远,不到晌午就发轿。拣定了日子。就像人过生日,不能改的。你的手套,咳,得三天样子才能寄到。——”
她想拿一块糖,想拿又不拿了。
“用这个不方便,不好画画。”
她看了看指甲,一片月亮。
“冻疮是个讨厌东西。”讨厌得跟记忆一样。“一走多路,发热。”
她不说话,可是她不用一句话简直把所有的都说了:她把速写簿放在旁边的凳子上,把另一只手也褪出来,很不屑地把手笼放在速写簿上。手笼像一头小猫。
她用右手手指转正左手上一个石榴子的戒指,看了我一眼,这一眼的意思是:
看你还有什么说的!
我若再说,只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