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五】

　　读过《三国演义》 人，可能对第五回“关云长温酒斩华雄”有深刻印象。这对塑造关羽英雄形象是很精彩 一节。但书中并没有正面描写单刀匹马 关羽与领兵五万 华雄如何正面交手，而是用了这样一段文字：（关羽）出帐提刀，飞身上马。众诸侯听得关外鼓声大振，喊声大举，如天摧地塌，岳撼山崩，众皆失惊。正欲探听，鸾铃响处，马到中军，云长提华雄之头，掷于地上，其酒尚温。

　　这段文字，笔墨非常简炼，从当时 气氛和诸侯 反应中，写出了关羽 神威。论其客观艺术效果，比写挥刀大战数十回合，更加引人入胜。罗贯中 这段文字，当然有他匠心独运之处，但如果就避开正面铺叙，通过气氛渲染和侧面描写，去让人想象战争场面这一点来看，却不是他 首创，像王昌龄 这首《从军行》，应该说已早著先鞭，并且是以诗歌形式取得成功 。

　　“大漠风尘日色昏”，由于我国西北部 阿尔泰山、天山、昆仑山均呈自西向东或向东南走向，在河西走廊和青海东部形成一个大喇叭口，风力极大，狂风起时，飞沙走石。因此，“日色昏”接在“大漠风尘”后面，并不是指天色已晚，而是指风沙遮天蔽日。但这不光表现气候 暴烈，它作为一种背景出现，还自然对军事形势起着烘托、暗示 作用。在这种情势下，唐军采取什么行动呢？不是辕门紧闭，被动防守，而是主动出征。为了减少风 强大阻力，加快行军速度，战士们半卷着红旗，向前挺进。这两句于“大漠风尘”之中，渲染红旗指引 一支劲旅，好像不是自然界在逞威，而是这支军队卷尘挟风，如一柄利剑，直指敌营。这就把读者 心弦扣得紧紧 ，让人感到一场恶战已迫在眉睫。这支横行大漠 健儿，将要演出怎样一种惊心动魄 场面呢？在这种悬想之下，再读后两句：“前军夜战洮河北，已报生擒吐谷浑。”这可以说是一落一起。读者 悬想是紧跟着刚才那支军队展开 ，可是在沙场上大显身手 机会却并没有轮到他们。就在中途，捷报传来，前锋部队已在夜战中大获全胜，连敌酋也被生擒。情节发展得既快又不免有点出人意料，但却完全合乎情理，因为前两句所写 那种大军出征时迅猛、凌厉 声势，已经充分暗示了唐军 士气和威力。这支强大剽悍 增援部队，既衬托出前锋 胜利并非偶然，又能见出唐军兵力绰绰有余，胜券在握。

　　从描写看，诗人所选取 对象是未和敌军直接交手 后续部队，而对战果辉煌 “前军夜战”只从侧面带出。这是打破常套 构思。如果改成从正面对夜战进行铺叙，就不免会显得平板，并且在短小 绝句中无法完成。现在避开对战争过程 正面描写，从侧面进行烘托，就把绝句 短处变成了长处。它让读者从“大漠风尘日色昏”和“夜战洮河北”去想象前锋 仗打得多么艰苦，多么出色。从“已报生擒吐谷浑”去体味这次出征多么富有戏剧性。一场激战，不是写得声嘶力竭，而是出以轻快跳脱之笔，通过侧面 烘托、点染，让读者去体味、遐想。这一切，在短短 四句诗里表现出来，在构思和驱遣语言上 难度，应该说是超过“温酒斩华雄”那样一类小说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