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风景是和心性有关的。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好动者喜闹、清淡者爱静。
我不敢妄言我是仁者还是乐者,亦不知道自己是好动者还是喜静者,我只知道,于脚下的这方土地,从双脚踏进她的那一刻起,我就深深被她万种风情给迷恋了,情不自禁,恋得不需要一点理由。
这是饶城之北,很难准确用一个词汇来形容这块土地的特点,静吗?似乎有点,却又不尽然,来这十多天了,我很少在这儿感觉出糟杂于喧嚣,可是,这儿分明不静呀,灯光摇曳人头攒动的夜市、形态各异的晨练、川流不息的车流,这一切,分分明明告诉了我,这就是一个随时都在动作的城市一角。这儿又不闹,一点也不。晨练的只是晨练,也有声音,那是黄雀的啾啭,是伴舞音响里飘浮着的轻柔旋律;夜市也只是夜市,有的只是小摊煤灶里扑腾出枫红的火焰,有的是小圆桌边轻攥酒盅对着恋人如夜风拂过的低喃。
乡下是决计不会如此的。乡人粗犷豪爽,乡人纯真,乡人不会将自己的喜怒哀乐藏在心头而喜欢大声嚷嚷宣泄出情感,我喜欢这种简单朴实。然而,乡村人毕竟少了几分含蓄,少了几分持重。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一直没有机会接触城市含蓄与持重的原因,反正,这会儿,我有点喜欢上了这种含蓄内敛的状态,嗯,很好,就像喝酒七分醉,你不用撒酒泼,但你却的确有了酒精促使的那股子兴奋和飘然。
我已经固执地把这称作为凤凰了,不管它是否果然就叫凤凰。这地头多以凤凰为名,凤凰大道、凤凰山什么的。原因自是因为这儿是江西凤凰光学仪器总厂的所在地。凤凰,这本来就是个很传奇的名字儿。凤凰该是没有的,同中国的龙一样,那多是人们对美好的一种幻想。依龙傍凤,事实也没什么值得纠结之处。况且,这儿的景致也确乎不错,巧的是,传说里的凤凰是以它的清唳引得百鸟来朝的,而这里,最多的就是鸟鸣。江光厂里也好,凤凰医院也好,凤凰山也好,凤凰路也好,这儿有人的地方就就有树,有树的地方就有鸟。我是最喜欢听鸟鸣的,黄鹂的清甜、鹧鸪的浑绵、麻雀的脆亮……听着,有时会觉得这些声音丝毫不比理查德的钢琴差。凤凰一地,恰好能时常闻听这些天籁,尤其是风雨欲来时的正午,分明为阴暗和闷燥压抑了的心情,被远处飞来的一群鸟儿一闹,顿时,压抑散了,心儿晴了。连密布的愁云,有时居然也会被这种闹腾激展笑颐,将剑驽拔张的气氛消释,又还了一个朗朗乾坤。
美的当然不独指这些。这儿现在该是饶城的政治行政中心位置,从我住的凤凰医院再往北走几百米就是市行政中心和广电大楼。该是城市名片的作用吧,靠这一角,市容建设当然会比别处特别些,宽马路、林荫道、大草坪、参天树,这些自是不消说的,更要紧的是,这儿清爽,洁净。倘是悠闲且两条腿不会懒惰,那么,晨间晚暮便沿着凤凰大道信步走走,看看夹道壮木吐绿,听听鸟儿啾鸣,闻闻花草溢香,当然,这绿这香这鸟鸣或不及乡间田头的活泛清新与清脆,可身居城市,这却已经是莫大享受了。——没有完美!凡事都不能完美!那么,退而求次吧,知足,不但可以清心,还可以养生哩!何况,这儿与农村乡下真的相去不远了。
这儿是凤凰集团的生活区,自然,该有的的都能见到,文化的,休闲的、健康的、吃的用的,不拥不挤,有超市,有菜馆,再远点,是工人文化馆……在这儿你不必担忧被宰杀,不必怕遇到什么尴尬。甚至什么也不用买,就拖条凳子选个临窗的位子听纳凉的人们家常或是对弈。
我尤喜欢在华灯初上的暮夜一个人独行于医院左侧的那条林荫里。“听风悄催新夏醒,拨云漫看老枝青。”此时正是初夏,漫步于夜色中的林荫,让那些浓荫吐出新鲜与自己积酿在腹间的陈结相互置换,或者,索性止步于一株树低,屏息看着月儿在茂叶中挪移,看那金黄的月光将夜绿的深沉涂抹成青黄,这种感觉实在很写意。夜色里的凤凰,比白天来的更是温馨,有时,我哪儿也不去,就在医院旁边的小公园里随便找个地方一坐,听乐者轻吟低唱,看潭鱼溅起涟漪,这也是一份享受啊!可能是我自己有了些渐渐走进这座城市的痕迹,到底也觉出了工作的压力,所以,园林里小憩一回,凭阑瞑目或是仰首望月,都能很大程度上缓解一身的绷紧。唔,明白了,为什么城里会有那么多公园,原来,不只是城里水泥林玻璃墙掩盖了绿色,更重要的因素该和城里人快捷的生活节奏有关,唯有这种境地,才能让那份快而连带起的沉重稍的释放吧!这样说来,这儿的园林,其美就不只是眼际的飞檐雕梁和拱桥碧水了,对城里人来说,该至少还有安神健身之效!
凤凰山其实算不得山,最多只是个丘,倘是和我处在武夷山深腹的家乡比较起来,连丘也不能算,只能说是一个土坡。用风光旖旎来形容这山怕是夸大了。那么,总得设计一个比较熨帖的词儿来概述吧,幽静?不大像,小巧?又有些过分!对了,是缠绵,这词再合适不过了。这会儿,正是华灯初上时分,一些大爷老妪正在山上的电视楼大厅里引吭,厅里头,是一个能容纳几十人的k歌厅,有些靓女俊男们在里面秀着自己的歌喉,都结伙的,气氛颇浓。楼外,则多见恋爱的男女沿那条幽深小道相拥,也有牵着宝宝的年轻父母,就在这静谧的背景下,他们用各自的亲昵演绎着一幕幕人间真情,将这小山的衬得格外温馨、浪漫。“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我想,那些在凤凰山上秀着他们幸福的人们就该是凤凰山的“仙”,感染有时是妙不可言的,到凤凰上走走,哪怕去时心境多么低迷,看看山上这些缠绵的风景,我想,那些原本压在心间的郁闷自会被驱散。
美,是无所不在的,关键是有没有愿意去捕捉美的心,对医院周遭长年的住客而言,这儿或许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小区,亭台只是天台,绿荫只是绿荫。可是,在因工作或其他原因来这儿小住的客人眼里,在这个节奏迅猛的新兴城市里,能有这么一方闹中有静的所在,无疑,是弥足珍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