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那片黄土地散文

时间:2021-08-31

  攀上了山坳。近了,近了。踏上这片土地,就象走进了母亲的怀抱。

  那远远近近重峦嶂叠,绵延百里不见尽头的群山,如同上帝造物时随意捧起沙子,从指尖流出的一个个沙丘群,结伙成伴地罗列。许多山峰手牵手的傲然于白云之上,直耸云霄。被春风的妙手轻轻地抚摸过后的大地,悄悄把山岗和树林涂上淡淡的一层青绿,如烟似纱。脚下,阳光照耀着在小溪边的妖娆婀娜小水草,浓浓的水草娇嫩得像一汪绿水,映照着清澈见底、随心所欲的流水。在溪边惹人心疼的小小迎春花,细细碎碎,黄灿灿的镶嵌在绿树青草间,倒影在泛动的溪水中,就象天河上闪烁着一颗颗小小的星星。

  看到了,看到了。一条白白亮亮的小河,从北向南蜿蜒。纯净的河水,似山姑的笑容般,清明而又含蓄地围绕着山脚静静地流淌。偶尔有风吹过,水的涟漪轻轻触吻岸的黄土,发出了细微的声音。那应该是它们在悄悄呐喃着情话。小河边也是一片葱茏。杨树,桉树,人家门前的柳树。隐隐约约的,池塘边上趴着一串的红艳的半支莲,不嫌弃土地的贫瘠,不与百花争春,是不施粉黛的村姑,寂寞而又朴实地开放着。

  村子湛蓝的上空,谁家的小孩在放了一只独行的纸鹞呢?远远的,拖着长长的尾巴,象远归的燕子,在宽辽的上空飞舞摇曳着。

  多少年了,我们日日夜夜在噪声霓虹的高楼大厦中穿梭、奋斗,追逐着自己的理想,无睱思绪故乡的感觉。

  只有这个时候,攀上了山坳。踏上这片土地,停下来才惊喜地发现,心中苦苦追寻的净土,其实就在身边。自己犹如置身画中。没有任何刻意渲染的痕迹,大自然以最初的姿势还大地一个色彩缤纷的拥抱。在这里才找回一种归家的感觉!

  路边榕树的枝条伸出一条条的根向下伸入黄色的土壤。长成支柱根,支柱根和树杈相互交织,根叶虽然两不相触,但是同树同根,心心相印。驻扎在同一片的土壤上。黄色的土壤,黄色的光泽,如同父亲的肤色。

  村外黄色的田基,黄色坡垅,把黄色的土地切割成了不规则的一小块小块,高高低低,层层叠叠。黄色的土壤上一小排一小排的玉米苗子。纵横交错,茄紫色的茎,支撑着翠碧的叶子,翠绿的底色托着浅黄的叶芯平齐着阳光,温暖着土地。听,那玉米细细的拔节声,无处不在涌起一种生命的激动,感恩着这片黄土地。这片黄土地虽然贫瘠,但还是呕心沥血地奉献着它点滴的养分,孕育着生长在它身上的每个精灵。

  村头,有几位上了年纪的聚在一起。或蹲或站,叼着烟斗,叭达叭达地抽着旱烟,东家长西家短地倾扯着道白。时不时还用迷离的双眼望着黄土地上的作物,目光里有几分的茫然与遥远。当然了,不清楚他们在想着什么了,或许是观察着青苗的长势估量着收成。或许在回忆自己年轻时候在这片黄土地上曾经辛勤劳动的片刻。

  是的,我曾经怀怨过这片苦涩的黄土地。因为我生长在这里,令我在求学的路上变得山高路远。每逢下雨天,这黄土地上的泥巴粘乎乎的,粘在脚跟的鞋子上,令人寸步难行。特别是骑自行车的时候,粘粘的泥巴厚厚地黏稠在胶轮胎上,塞实护壳,不说踩了,就是推也推不动,只好拎着鞋子,背着自行车在泥泞的路面行走。就是后来进了城市,因为我是从农村出来的吧!许多人用轻蔑的目光对我的审视。他们尖刻的眼神,似乎在搜索着我这个泥腿子指甲缝里还没洗得干净的泥土。

  但我非常的欣慰!欣慰在这片黄土地上长大,欣慰这片单调色彩的黄土地承载着我贫穷而又快乐的童年。

  那时候,我们山村里的小孩都是放养的。白天,大人们似乎在这片黄土地上总有干不完的活。田里、地里、坡上的活计,从早上忙到日落。我们这些小孩该上学的上学。不上学的时候就三五成群的结伙,满地里乱跑。在树根底用瓦砾画个大海,男男女女就蹦蹦跳跳玩个大半天。要么,就在比较平整的地里刨上个小窝窝,摘些苦楝子当珠子,趴在与小窝窝有一定距离地面上,狗模人样的相互弹着,看谁能把珠子弹进小窝内。

  村边的河堤上,每到春天,长长的柳枝长出碧绿的叶子。我们攀上树干摘下嫩叶,把嫩叶夹在两个拇指的中间,双手互握成半拳状。一只天然现成的叶笛就做成了。一声长接着一声短地吹响叶笛。那“啤啤”的声音的旋律也许不是很动听,可也十分地激扬昂越的。折下软软的枝条,放在胯下,自己拍自己的屁股,摇荡着树杈嘴里不断地“驾驾”叫着,学着骑马。玩得来兴趣了,就把折下较长枝条来回绕几个圈,插上或多或少带有叶子的枝条。编成草帽子,往头上一戴,学着电影战争片子的情节,玩打仗。

  玩打仗,首先从大伙中选出两位长官,由这两位长官划拳分领组员,一组“解放军”,一组“伪军”。然后各自带队隐蔽在河堤的两侧,匍匐前进。战斗规则就是双方中的队员相互发现的时候谁能先叫出对方的小名,并用手指做出枪枝的形状向着对方“砰”地应叫一下子弹的声音,对方就算是“牺牲”或被迫“击毙”。那一组胜出的就是“解放军”,那一组失败的就是“伪军”了。游戏虽然简单,但也玩得不厌其烦。

  那个时候,我们还不知道什么叫玩具。也就是说,用塑料制造成的玩具枪呀、电子车呀之类的玩具,连见都没见过!玩的东西大多是自己用泥巴做成的。

  村外的坡地是阶梯式的,我们就依着坡坎,模仿家里的火灶造小窑。小窑就是一大一小的两个拱坑,拱坑之间留个洞眼相通,小的窑窿用来烧火,大的窑窿用来摆放用泥巴朔捏的小人、小鸡、小鸭、小牛,或杯子呀碗呀碟呀什么的。塑捏这些小东西用的泥巴是有讲究的。要挖开地面一层松散的土,选取一些粘性比较好的黄泥巴加上适量的水,用力拍打搓揉一番,把泥巴和成做籺粑的糯米粉团那样柔韧。这样塑捏出来小物件才耐烧。网上有句话叫做“男女搭配,工作不累”,那个时候,我们也有分工的,男孩子做伙头夫,女孩就去树林下拾柴禾。倘若火烧得不够旺,就鼓着腮,呼呼地往小灶里吹风,弄得满头大汗的。有时用力过猛,火苗夹杂着灰未在灶门窜出,红红的火焰烤卷了眉毛,烧曲了头发。黑黑的碳灰喷在脸上,落在脖子里,用脏兮兮的小手一抺,哈哈,一只正宗的小花猫新鲜出炉了,引得同伙们哄堂大笑。

  游戏玩多了,也有玩崩的时候。闹得不开心,就各自回家。那时候的我们就这么的单纯,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醒来,谁都不会记起昨天的不愉快,还是呼朋唤友地走在一起。不上学的时候游戏还是接着玩,一本小人书依旧一个轮着一个看。上学的途中放学回家的路上,大的哥哥还是背着小的弟弟过独木桥,高的姐姐还是牵着矮的妹妹蹚水沟。

  那时候,我们上小学,办学的件还很差。几间课室是泥坯筑成的土墙,泥地板,柴扉的门。操场当然也不例外,也是一片不宽的黄土地,稍稍整理,两边各立一根木头,装上一铁圈兜儿,就是我们的体育运动场。操场也建有一段围墙,墙头有两米高。墙头上盖着茅草,是用来防止下雨天的时候雨水打垮墙上的泥巴。围墙和课室连在一起,形成四方合围的一个院子式校园。学校的大门两侧是老师办公室,上学和放学都要经过办公室正对的门口。要是迟到或早退,必然逃不过坐在办公室里的老师那双尖锐的眼睛了。

  操场的围墙根有个留有个排水窟窿,不知那个同学扒开了,能趴过人。很适合我们这些老是迟到或早退的冥顽学生。我们的体育课,一般都是放牛政策,体育老师教完一两式的体操,就宣布自由活动。调皮的我们就偷偷地从这个狗穴般大小的窟窿钻出来,跑到校园外玩去。到了下节课的钟声,又才匆匆忙忙地从窟窿钻了回来。

  记得是个暑热的六月下午的体育课,太阳热辣辣的,室外的活动就免了,许多同学缠着老师讲故事。我们几个较调皮的,如法泡制,从窟窿溜出校园。我们象一群挣脱僵绳的小牛,沿着七曲八弯的塘营河一边摸着小鱼小虾边往上游瞎逛荡。高高的河坎上,有一片蚕桑树。微微的风沿河向岸堤吹过,掀起了苍翠浓绿的桑叶。太阳强烈的光线透过桑叶的缝隙,把熟透了的,黑里透紫的桑椹照得亮晶晶的。令馋嘴的我们直流口水。

  攀上桑叶树,我们可以看见小河似银色透明的纱巾一般,明亮的绕过山恋,穿过田野。在斑驳的墙,暗淡的黄土泥巴砖,泛白青瓦的校园旁边淌过。它盘绕着小小的山村,蜿蜒在乡间的黄土地上。我们不知道它流去何方,也不去想它流向何方与流到何时。更没有去想象它流到海口,汇入波澜壮阔的大海后有多么的壮观!有了这片桑叶树的桑椹。我们就乐不思蜀了。我们忘记了上学也忘记了放学回家。

  我们采摘过桑椹。在桑叶树下追逐嬉闹。甚至脱掉衣服,跳进河里,把身子浸湿,就着河岸的黄泥巴打滚,把身子滚得滑溜溜的。然后在高高的河坎上向河水里溜下,呼啦啦地玩起滑梯。我们欢闹的笑声盖过瑟瑟的晚风,也盖过老师呼唤声。当老师那沙哑急促的嗓音混合归鸟叽叽喳喳的叫声回荡在乡野的上空,落在我们的耳际时,老师已经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慑于老师的威严,我们没有一个敢撒腿就跑,只能乖乖象俘虏一样被押回学校。谢天谢地,由于老师找到我们的时候,已经是临暮的时分,不作任何的处罚,且逐一把我们送回家,但那晚回到家,小屁股上多个父亲的手掌印痕和第二天上学被罚站课室的墙角是免不了的。也从此以后,操场的那个排水窟窿被网封得严严实实。

  告别了童年,上完中学,少年时代的我又回到这片黄土地上。和大人们一样,天天起早贪黑在这片黄土地上劳动。在这片土地上使牛耕田,播种撒肥,拔苗插秧,栽种各种农作物。给农作物除草回土。在这片黄土地上收玉米,砍甘蔗,割水稻。尽管握着农具的手掌被擦起了血泡,脚板底磨起厚硬的茧子。但我从来都没感到辛苦,反而心里充满喜悦和快乐。为这种日出而劳,日落而息的简单生活而快乐。

  后来,我离开家乡,去了贵州境地内的煤矿,从而漂泊到广东打工,就很少回到这片黄土地上了。但有几多我在梦里又回到故乡,踏上了这片土地呢。我记不清,也没有刻意去记。

  毕竟在某一个瞬息,或某个梦的片刻,我的脑海都会泛起一幅清晰情景,久久不肯褪去——在那片黄土地的傍晚时分,夕阳金艳艳的光辉给山村、乡野、土地涂抹上舒静而又祥和的黄灿灿的色彩,劳作了一天的人们从这片黄土地上陆续向村子里走回,伏倦在屋檐下的老黄狗也摇着尾巴,跟着小孩的屁股走到坡地上迎着回家的大人。小孩子们蹦蹦跳跳,有时拔下坡边的青草,咬在嘴里,有时摘朵野花插在小辫子上。看到大人,一脸娇滴滴地向大人的怀抱扑去。大人一手抱起小孩,一手扛着农具,满脸灿烂微笑地亲了一口小孩红朴朴的脸,小孩子格格的笑声,伴随着回家的轻快步伐,敲响了乡野落寞前美妙的音符。

  故乡的那片黄土地,留着爷爷奶奶起早摸黑挥洒汗水,依然吃不饱穿不暖的模样,也有贫穷的父母为一日三餐而忙碌奔波的足迹,还有我欢乐的时光。

  为什么这片黄土地能深深烙在心里呢,多年后我明白,其实我也只不过是这片黄土地上蹦跳出来的一粒小小的沙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