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雁开始南飞的时候,天气也渐冷了,我在一场被赋予了某种预示的雨后俯视下一个季节,也被上一个季节俯视着。有时候我就像一个陀螺,在四季交替中摩挲旋转。
我在风里行走,风在夜里行走,我和它只是路过,并不搭讪。但我低估了它的风情,我穿过它,棕色外套上面多了一缕长发,我拿起到眼前试图看得透彻,反而越发觉得模糊。忽然之间,我的五感唯独剩下嗅觉还在追随着我,我竟嗅到一股香。
我的视力很快恢复了。
就在刚才,我看到一种迹象,我想这不是错觉,我的确是又看到了那束光。那惶惶的光,带着我所熟识而恐惧的情绪,在这个秋天里,又出现了。我的心情被压迫到破碎的边境,用一声低吼甩开了紧紧扣着我脖颈的某只手掌。
那光的意象正如夕阳在眼睛里泛出殷红,又如沙粒在海滩上被嘲弄。
一切熟稔得让人绝望。
我想沉沦是无法逃避的,它总在最适宜腐烂的时间里潜伏,它总能把握稍纵即逝的机会,将我一下刺得面目全非。我便带着自甘臣伏与陶醉,将这个陌生的自我交予时光宰割。当他决定要出现的时候,我能做的只有俯首称臣,将自己的思想,连同高傲的灵魂双手供出。
幸而,沉沦总是短暂的。
我必须思考一个问题,在这个冬天来临之前,我将以什么姿态去面对莹润的白雪。上个季节的渣滓还在手里握着,它们不是种子,也不会开花,只会沉在土里,留待明年或者后年,在新的季节来临后,重新跳出来,形成新的渣滓。
我们的故事总被浸泡在一片旖旎的水潭底,像泥巴一样自惭形秽,没有人愿意去捞取,我也是。但我们总是有故事的,就像故事里一直不愿提及的故事那样。
然而此刻我还是要去捞取,我用双手穿过波光,穿过潭水,从泥沼里,从簇成一团的暗色泥藻里,从污浊腥臭的粘稠里,扯出那段故事。我的手变得血淋淋,我已无法掌控我的眼睛,以至于它开始流泪,或者流血。我把那故事捧在手心,满心期待它已成为糟粕,而它竟崭新得如镜面一般,沉重如铁,我无法挨负这压迫,又重新把它丢到泥潭里。
风也不再吹了,我想,我已看到下个季节的边角,那是个风雪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