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无形,风一吹便无影无踪;炊烟有情,出发点总是演绎着一派活色生香。除传说中的神仙不食人间烟火外,自古以来,有人类的地方总有不绝的炊烟袅袅升起。
小时候,在山沟沟的故乡里我总是讨厌炊烟,因为一日三餐总要与柴火打交道。柴火有干有湿,有大有小,有易燃的更有不易燃的,于是炊烟就时浓时淡,但天长日久,都无一例外地熏痛了我童年的双眸,也熏黑了赖以栖身的窑洞与房屋。
因为炊烟,我曾经泪流满面,因为炊烟,我须到田间巷陌寻觅更多的柴火。彼时,烧煤做饭在家家户户看来总是一件奢侈之事,即便逢年过节用上一段煤火,性急者也要往灶膛里塞上一把干柴,于是明火又起,炊烟顿生。或许在人们眼里,没有炊烟便不是在做饭,不经烟火洗礼的饭菜便没了可口的味道。
二十多年前的故乡,一派“田舍炊烟常蔽野”之盛景。下地干活时,望一眼不远处的村庄,有炊烟升起时,便一定是到了收工的时候;上山放牛,待闻到熟悉的炊烟气息,便等同于获得了归栏的信号。炊烟四起时,山沟里便也飘散着浓浓的饭香,更掺杂着呼唤家人吃饭的浑厚乡音,顷刻之间,一幅恬淡而诗意的乡村水墨画便铺展开来。
炊烟里蕴藏着农家人最富个性的表达,因为炊烟下面的饭菜,或咸或淡,或辣或酸,都由自己说了算,都盛满了自己对生活独特的理解和体验。炊烟一定知道主人的秘密,但是它不去给旁人说,它只说给身边的清风,只说给天上的白云,只说给叽叽喳喳的云雀。
以往,平生节俭的父亲还刻意保留着烧火做饭的习惯,但突然而至的一场大病,让父亲丧失了做饭的能力,于是老家最后的一缕炊烟也无奈地消散了。其实,故乡的炊烟早已没了昔日的盛景,这是时代的进步,然而于我总带着淡淡的伤感。
近日户外旅行,见一饭店为了招徕生意,招牌上竟赫然写着“柴火饭”。果然,一口黢黑的大铁锅下,一炉子火红的干柴正熊熊燃烧着,仰望升腾的炊烟,我仿佛仰望着家园,仰望着那炊烟笼罩的山沟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