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有这样安静地躺在江边了,阵阵清风拂过江面,轻蹭着我的脸庞,在堤坝的斜坡却渐渐消灭了踪迹。江上的波纹,说是波纹,其实在仲夏夜里也就是几片光影闪动而已。我起身,轻触冰凉的江水,仿佛已看到阳光下水的晶莹,半球状的水珠里藏着一个小小的我,年少的我。
与一群孩子谈理想,几乎所有男孩都要当科学家,女孩都要当画家。在懵懂的年少时光,也许正是由这些遥远而相同的梦绘成的,它们在时光的年轮里缓缓旋转着,渐渐脱离了中心,年少的梦就这样地被冲散了。
从那棕黄色的混沌中心向外走的路充满险阻。洪涛,沼泽,森林或是炽热都被我一一击破。在这个过程中,我被迫褪下深陷在稀泥里;被藤蔓缠绕住或是被寒冷与火热侵袭而失去活力的层层外壳。才开始触碰到我的内心,找到蝉蜕后新生的自己。我才知道,在我心中一直摆着一支笔,和一页纸。
我的写作之梦,终于浸润在了松软的沃土与透亮的清露中。它坚硬的外壳一点点被浸软。从上方透来一些光线,它高仰着头,充满渴望地注视着外面。多么希望被人看到啊它想着。却迟迟不能如愿。它吮吸着大地的乳汁,竭尽全力地挣脱种皮的束缚,一次又一次,才慢慢地伸直了根茎,张开了叶,接触到了明媚的阳光,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破土之前,它憧憬外面世界的精彩,破土之后,却怀念起了泥土中的温暖。
有时,我会怀疑自己,这颗种子真的会结出果实吗?
我带着一丝冲动注视着它,它却毫无察觉,依然在暖阳下恣意伸展着,连微风吹过带来的小小颤动都荡漾着生命的新绿和喜悦的情意。我悄悄掐断了那个念头。我知道:我不能,更没有权利这样做。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以为给它的雨露越多就越好,便一通大水漫灌,直到它的每一条根都被水包围才感到满足。而它却愈发萎靡不振,晦暗的草叶蜷缩着,附在茎干旁,再没有嫩芽的痕迹。风轻描淡写地划过,整棵植株便应声而倒,脆弱的枝条发出无助的悲鸣。从泥土中露出的是早已腐烂的根系,我突然想起邻居的话:过多的雨露会毁伤其根基
于是我把它转移到了干燥的泥土中,每天只浇一点水。枝头虽也不生出鲜绿的新芽,可茎干却越发坚固与挺立。只要水一稍多,便是蓄势后猛地绽放,顶端就会生满新绿。逆境,正是锤炼自己的最好时机。
转眼间,夜色已浓。暗紫色的叶片在轻柔月光的照耀下闪动着神秘的色彩,我贴着它又一次躺下,望向天空,它俨然已化作了一颗闪耀的明星。在遥远的夜空,一直注视着我。